軍營中的寧延深呼吸一口氣,“平日裡的定州軍將士看到我都是高高在上的發號施令,今天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和他們接觸,還真有些緊張。”
“您緊張什麼啊,將士們可都很想一睹您的風采,想知道您私下的樣子。”莊十月在旁邊輕聲笑道。
早已不再年輕的寧延回想起當年的自己,不由得感慨道,“當年也是這一身白袍,一眨眼就是十多年啊,除了感慨時光飛逝外,我還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沒事,公子,您有什麼說什麼就行,說什麼大家都願意聽。”為寧延整好行裝後,莊十月拱手說道。
片刻後,呂翊走了進來,拱手說道,“公子,準備工作已經做好了,就等您呢。”
“不耽擱大家時間,走吧。”寧延頷首說道。
此時的定遠軍陣大營,所有將士都在討論待會公子會給他們說些什麼,趁著公子沒來,他們都猜了起來。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老兵把書縮進衣袖中,坐在地上說道,“你們見過公子吧,誰不知道咱們公子儀表無雙,氣度非凡,用那評書上的話就是英俊瀟灑,響徹一方的俊秀後生;我想啊,咱們公子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風流倜儻的京城貴公子,要才學有才學,要武道有武道那種,肯定迷得那些京城大小姐神魂顛倒,保不齊還有不少風流韻事呢。”
“哈哈哈。”身後的將士都笑了出來,身後胡子拉碴的將一邊哈氣暖手一邊說道,“我可聽人說公子之前在殷都可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
“你可彆瞎說,肯定是京城那些王公大臣瞎說汙蔑公子聲譽的,反正我是不信。”
“我也不信,公子肯定不是這種人。”
。。。
在眾人的猜測聲中,一襲白衣的寧延緩緩走了出來,依舊是白袍風流,唯一不同的就是缺少了當年的少年豪氣,現在的他像是那古案上的的一尊方璽,給人的感覺就是兩個字,踏實。
寧延出現的刹那,掌聲雷動,驚的四周古鬆落雪不斷。
哪怕是當年土龍山赴死,寧延都沒有這麼慌張,今天聽到下麵將士們的掌聲後,他竟是有些緊張。
呂翊抬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許久之後定遠軍鎮大營才安靜下來。
安靜下後,寧延開口道,“感謝大家的歡迎,今天是神英七年的十二月初十,還有二十天就要過年了,我和大家一樣都得在這深山老林中過年,平日裡軍事繁忙,諸位也要參加大大小小的戰鬥任務,我無數次想要像今天這樣近距離的和大家說說心裡話,卻始終沒有找到機會;好在今天有些閒暇時間,就想著何不趁機會看看大家,和大家說說心裡話。”
“公子,您可是三品州牧,我們不過就是些小卒子,您和我們說心裡話,這不自貶身份,折煞我們嘛。”寧延話音落地,人群中就有人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寧延笑了笑,揮手示意莊十月那個木樁子過來,自己笑著說道,“這位兄弟說的好,但我想讓你們知道,不管我是什麼官,首先我和你們一樣都是遠離家鄉外出征戰的定州軍軍人;其次,誰說和你們說話就是自貶身份了,你們是什麼身份,你們不也是定州軍將士,不也是大奉子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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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公子說得對,我們都是定州軍將士。”一位年紀稍長的將士起身說道。
寧延接過莊十月遞來的木樁子,坐在上麵說道,“今天我寧延坐在這裡,就是你們中的一員,我呢就給你們講講我的故事,可能我比你們大多數人經曆的多一些,但同樣的,我呢也失去了很多。”
“公子,您是大名鼎鼎的禮國公府上五公子,項州軍的大將軍都聽您的,都喊您一句小公子,您怎麼會失去呢?”下麵的將士不解的問道。
寧延苦笑一聲說道,“我呢就給你們講講十年前的我吧,那年的我才十七歲,當年的我愛惹事,愛闖禍,有一次闖了個大禍,殷都待不住了,就準備去外麵躲一陣子,這個時候我身邊有個老頭,他很老,愛喝酒,愛臭屁,甚至少個胳膊,但他對我很好,我小時候犯了事就會去找他,睡在他那破屋子裡,聽他吹牛,他會護著我,從我七歲那年護到了我十七歲,你們覺得他最後的結局如何?”
“公子待人一向很好,這樣的老人應該能安享晚年吧。”下麵的將士猜測道。
寧延笑著搖了搖頭,“他沒了,是為了救我而沒的,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離死彆的痛苦,直到他快死的手,我都不相信他會離開我。”
下麵的將士聽到這話後,一時間都沉默了。
寧延接著說道,“不說遠的,說說你們之前的將軍高陷將軍吧。”
看著下麵將士茫然的眼神,寧延無奈道,“差點忘了,你們當中應該沒有人記得之前的雍州掠陣營吧。”
寧延歎了口氣,“也罷,給你講講他,高陷將軍是雍州人,他本可以在雍州做自己的大將軍,但他最後選擇了我,他說跟著我有前途,能打北蠻,能名垂青史。”
提起高線,寧延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心酸,“燕子川一戰,高陷將軍犧牲了,他選擇了我,我卻沒有保護好他,直到最後,我還記得他委屈的樣子,說我寧延不重視他,因為他不是定州人。”
寧延頓了頓,沉聲說道,“我很想告訴他,他和我,和你們一樣,都是我寧延的將士,都是大奉的子民。”
身後的呂翊也忍不住歎息。
“看到了嗎?我和你們一樣,你們打仗身邊的兄弟說犧牲就犧牲,我身邊也是,那些跟著我一路走來的將士,說沒就沒,身邊的人,說走就走;你們想家,想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我也想,我也想我的妻兒。”寧延笑著說道。
寧延在笑,下麵的將士卻笑不出來。
因為他們發現,這會的公子不是他們想象中的公子,他們以為的公子會和他們說自己的少年往事,何等意氣風發;說自己先戰西羌,後戰項州,到如今的深入北蠻,是何等的雄武壯闊;說自己的一生,是何等的波瀾壯闊。。。但是這些公子都沒說。
他說的不過是一個為了救他犧牲的老頭,一個犧牲戰場的將軍。
他們的公子真的和其他人很不一樣,他不像是個位高權重的公子,像是他們村裡受了委屈的孩子,像是他們的朋友,像他們的家人。
此時的他們無比慶幸,也無比驕傲。
公子二字,從此在他們心中重若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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