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普通士卒的餉銀標準是每人每月一兩五錢銀子,糧餉是每人每天兩斤半左右,很多時候餉銀還不能足額給付,而是以等價的糧食、布帛、油鹽等物品替代。
北方邊境戰亂連連,軍事壓力大,雖然軍隊中的貪腐情況嚴重,但有朝廷的財政補給傾斜,軍官將領也不敢把手下驕悍的士兵逼急。與之相比,在大明內地承平日久的江南情況則更為嚴重,上層將官不僅吃空額空餉,還克扣拖欠軍糧餉銀,層層盤剝之下,最終能派發到士兵手裡的不過十之一二。
衛所的士兵原本就拿不到太多餉銀,但在軍中服役好歹能混個溫飽,現在軍糧也被克扣了,溫飽都不能得到解決。那些軍戶更是煎熬,原本就沒有餉銀,耕種軍田獲得的糧食大部分都要上繳。一些將官憑借權勢地位強行占有軍田,無地軍戶被迫變成了佃農,隻能租種他們的土地。
這樣一來,國家的田地變成了私田、隱田,國家的軍戶變成了私人的勞力。長期如此,軍隊兵源、徭役人力日益減少,國庫賦稅收入日益降低,朝廷對於地方的控製力被極大削弱,地方勢力則快速壯大,脫離了朝廷的掌控。
底層農民、軍戶和衛所士卒的處境越來越艱難,溫飽無法保證,朝廷對南方地區各衛所的控製也難以維繼。
就在這時,財大氣粗、掌握南方糧食命脈的江南士紳們出現了。
他們利用在科舉中的優勢以及在朝堂上的權力,培育形成了龐大的利益集團,扶持、安插大量官員在各層級官府之中,基本上掌控了大明南方的地方權力。
天啟初年的移宮案、東林黨爭、閹黨亂政等事件,都不過是皇帝在與各方勢力角逐、爭權奪利罷了。
皇帝竟然要與“我們”爭權,那還得了?趕緊安排一下“落水”、“驚嚇”,繼而又在醫療、藥物、飲食等各處做手腳,意圖再次使帝位更迭。
隻可惜,來自後世的靈魂阻斷了這一進程。
保住自己的性命後,朱由校利用閹黨,也就是“帝黨”,逐步收回權力,開始在北方各地施行改革,抓捕抄查士紳官商,將大量錢糧掌控在手,使得帝黨有了足夠的底氣,能夠與士紳和文官組成的“江南集團”相抗衡。在北方,皇帝大力扶植廠衛,強化特務機構的權力,死死握住軍權,使得帝黨的勢力要強於江南集團。
這極大觸碰了江南士紳和文官集團的利益。江南集團隻能著手南方,滲透衛所,掌控軍隊,私下裡打造、購置武器裝備,招募人馬、訓練成軍。同時拉攏南方各地方勢力,特彆是利用朱由校削除山東藩王一事拉攏諸多身處南方的藩王。
江南集團財力雄厚、資源豐富,直接以高薪厚祿收買了許多衛所指揮使,又以高於朝廷、並能實際發放到手的餉銀安撫控製中下層將官和兵卒。
在得到建奴準備叩關入塞的消息時,江南集團中以趙之龍為首的武勳一係迫不及待地跳出來,營造聲勢,宣稱要率大軍效仿洪武年間徐達、常遇春壯舉,北伐攻克北京,意圖吸引朝廷注意力。
誰料朝廷那邊除了詔令曹文詔平叛,就再沒有一點反應,朝廷大軍仍然停留在京師周邊,壓根就沒有南下的意思。趙之龍一度直接帶兵北上,但他的人馬前腳剛踏入淮安府,那邊就收到曹文詔率部直取揚州府的消息,嚇得他立刻回師揚州,曹文詔也縮回了鳳陽。
趙之龍也曾率一支萬人隊伍試探性地進攻鳳陽,但他的隊伍剛剛進入泗州地界就遭到迎頭痛擊。登萊軍二師展現出了極為強悍的戰鬥力,僅以一個團的兵力就取得勝利,以少勝多,打得趙之龍隊伍一潰千裡。好在趙之龍留了後手,安排人馬在後方接應,否則自己差點就成了曹文詔的階下囚。
由於曹文詔的登萊軍在鳳陽虎視眈眈,而張拱日在浙江受挫,連福建都未能邁進去一步,沿海水師又儘數被南居益和鄭芝龍掌控,使得趙之龍的北伐行動隻能一再推遲。
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建奴舉傾國之力的進攻短短一個月就被化解,皇太極狼狽逃出將軍石關。曹文詔在鳳陽府又整備好了鳳陽軍,隨時準備南下。江南集團也就徹底喪失了北伐的最好時機。
江南集團這次起事雷聲大雨點小,下層的將領兵卒逐漸對他們失去了信心,人心久之也會生變……
……
在江都縣的趙之龍收到靖江島失守的消息後,馬上就命令通州、泰州一帶的兵力收縮回江都縣。
而此時在泰興縣江邊哨所,一支兩百多人的叛軍士卒正在緊張地收拾著軍資裝備。
“老大,上頭命令我們去哪裡?”哨所小屋中,劉二一邊將桌案上的文書碼放到木箱中,一邊問道。
顧思齊眼眸中精光一閃,抬頭觀察了一下小屋,屋中隻有他還有手下的劉二和楚東,他們從入伍至今就一直是自己的戰友,後來自己因功晉升也一直跟在自己手底下,是值得信任的人。
顧思齊探身看了看屋外,回頭低聲道“你們兩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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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二和楚東不明所以,靠近他身邊。
顧思齊道“你們覺得現在再繼續跟著上頭乾下去有前途嗎?”
劉二和楚東麵麵相覷,劉二沒什麼文化學識,為人口直心快,矮身低聲道“王師來了,再乾下去要是被抓住了隻怕會被殺頭!”
楚東一聽顧思齊這樣問,便明白對方應該有其他想法“大哥,你想怎麼做,弟弟我都跟著你乾!”
顧思齊湊在他們耳邊道“我一位兄弟和我有過命的交情,他是揚州衛的千戶,在朝廷那邊有人,前陣子他暗地裡差人送信給我,我們如此……這般……”
……
隨著焦夢戴的身死,其下船隊投降,江南叛軍最後一支水軍也被堵死在揚州府水域,無法衝出芒稻河,朝廷水師控製了長江主航道。趙之龍所率江南叛軍主力被孤立在了揚州府。
身在江浦縣的曹文詔收到各處傳遞來的戰報,二師副師長劉成功根據戰報在地圖上標記出各部所處位置。
等劉成功標記完畢,孫守法把一些情報放在桌案上,道“督師,根據現在敵我雙方的態勢,揚州府的叛軍已經沒有了退路。”
曹文詔點點頭“叛軍內部其實亦是心思各異,並非鐵桶一塊。而今敵人水師沒了,南京城的叛軍已經無力渡江支援揚州,趙之龍已是塚中枯骨。傳令給變蛟,可以放棄大勝關,允許他自行出擊作戰。我們出發前去支援天雄軍合擊儀真縣。”
在攻下六合縣後,祖寬稍作休整就立刻向儀真縣進軍。六合縣到儀真縣的距離隻有六十裡路程,中間有多條河流濠湧。趙之龍派來的援軍雖然聽聞六合縣失守就撤退了,但留下一支人馬破壞沿途橋梁和道路,並不斷襲擾天雄軍,祖寬被煩得頭都大了。
天雄軍五師攜帶著大量火器,特彆是笨重的火炮,對於良好路況的依賴特彆大。天雄軍將士一路上要修複橋梁和道路,由於沒有後世舟橋或工兵這樣的專業部隊,修複的速度非常慢,同時還要預防前來襲擾的叛軍,原本就慘淡的進度更是雪上加霜。
終於在曹文詔帶著登萊軍二師到來後情況才好轉。曹文詔率軍直接先行渡過河流在前方開路,派出多支小股部隊不斷在四周遊弋,一旦發現敵人就發出信號彈,大隊人馬衝過去打殲滅戰。在消滅了七股叛軍的散兵遊勇之後,天雄軍和登萊軍終於來到了胥浦河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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