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他們”顧薄言按了按陳念安手背，靠著後車座椅背，淡聲道:“就當他們不存在就好”
駕駛位小劉在通行燈亮起來的一瞬間，踩下油門，黑色勞斯奈斯平穩駕駛在盛滿暖陽的公路上。
他這次長了記性，就算偷看，也偷看的很有水準，保持著腦袋正對前方不動，眼珠子往後視鏡那邊一掄。
可謂是悄無聲息，神不知鬼不覺。
但這次顧總和夫人好像還沒開始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麵。
一會再偷看吧。
突然想到了什麼，顧薄言眸光微動，轉過頭看著陳念安，問:“你是不是想見家長了，嗯？”
陳念安很輕地咽了口唾沫，睫毛微微一閃，極快彆開顧薄言炙熱的視線，
嘴硬道:“才沒有！”
骨節修長的手摸了摸陳念安柔軟的頭發，顧薄言越發湊近了些，迫使後者眼睛與他對視，
“真的沒想？”
“沒有就是沒有！”陳念安往後仰了仰，幾乎貼著車窗。
發現後座貌似出現情況的小劉，一生還吃瓜的中國人，又開始極為隱匿的時不時偷偷摸摸觀察。
“嘖”顧薄言舌頭頂著上頜嘖了一聲，無聲地笑起來，屈指彈了下陳念安額頭，
忽然俯身貼著陳念安耳朵，用隻有兩人聽見的聲音小聲道:
“一會忙完陪我去看我媽媽好不好”
明明冷靜而又含笑的語氣，可那層層疊疊偽裝似乎在陳念安麵前都形同虛設。
幾乎是話語落地的一瞬間她就感受到了顧薄言隱藏起來淡淡的憂傷。
媽媽。
這個詞似乎在靈魂深處鎖了很久，在舌尖無聲翻滾的時候帶起一陣苦澀，陳念安重生以來，一次也沒有去看過老媽。
不敢，恐懼，愧疚，痛苦……
許是見她一直沉默著沒有回答，狹小車內的空氣仿佛被抽乾淨了，顧薄言頓了頓，半晌才一聲不吭坐了回去。
嘴角的笑容早已淡去，他靠著椅背重重地閉上了眼睛，沒有再重複提剛才的話題。
【念安不想去看媽媽就算了，是我逼她太緊了】
【能理解，畢竟才在一起沒多久，慢慢來也好，沒關係的】
打了轉向燈的開入主乾道的小劉，小心翼翼移開了目光，不由自主放輕了呼吸，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這都是察言觀色，良好職業素養的基操。
那幾聲略帶委屈的心聲，卻像是猛然拉回來陳念安逐漸飄遠的思緒，定了定神，才看著顧薄言側臉小聲道:
“好”
刷。
顧薄言陡然睜開眼睛，略帶詫異地偏過了頭，聲調竟然控製不住有些不穩:“你……你說什麼？”
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喉嚨一陣發乾。
“我說好”陳念安笑了笑，重複了一遍，“陪你去看媽媽，咱們一起”
顧薄言胸膛微微起伏，皮肉下的心臟狂跳不已，如擂似鼓。
他深深描繪著陳念安翹起的嘴角，彎彎的眼眸，良久，才啞著嗓子沉聲道:“好”
【我好像已經漸漸開始習慣念安對我的好】
不再患得患失，不再害怕。
顧薄言往後全身心靠著柔軟的真皮椅背，短暫地閉了閉眼睛，左邊是陳念安獨有的清淡的幽香，右邊是窗外陽光穿破雲層抵達大地送來的光亮。
不禁彎起唇角，上揚出一個輕鬆而又愜意的弧度。
不過這份輕鬆在進入顧家的時候，還是瞬間就淡了下去。
顧薄言牽著陳念安跨過台階，穿越前花園，直至一步步進入這幢豪華奢靡的彆墅。
兩人都沒有說話，隻安靜地往前走，顧家甚至沒有一個人出來接顧薄言，像是表麵功夫都懶得做了。
或者隻是今天不同尋常。
果不其然，沉重的金屬大門被門童緩緩推開，入目的是客廳中央一張磅礴圓厚的紫檀紅木桌。
和正對麵主座上不怒自威的顧老爺子，陳念安極快地環顧了一圈。
下人都被招呼退了下去，客廳裡除了他們兩個，一共隻有四人。
除了顧老爺子，還有旁座明顯不悅的顧永良，站著一邊甩繡花手絹一邊翻白眼的黃朱顏。
和翹著二郎腿正陰沉看過來的顧秦。
沉重大門被出去的下人嘎吱關上，明明在外麵還有些緋熱的金色陽光，
透過屋裡高高的大窗戶斜斜射進這幢壓抑的城堡，反在白牆上卻極為森白，讓人微微發寒。
在看見門口進來的兩人時，顧老爺子手裡的紫金拐杖往大理石上重重一擊。
將屋內窒息沉悶的氣氛推向高潮。
“怎麼現在才回來？”
顧薄言的家一直是這樣的嗎？
備受寵愛的陳念安，對家的唯一感覺就是溫暖，舒適，隨心所欲，是孩子可以任意撒嬌的地方。
驀地，她手下動了動，握著顧薄言的手用力幾分，溫熱的力量隔著兩人相抵的手心流動。
顧薄言怔愣了一秒，想要低頭看下去，但他沒有動，隻是往前走了兩步。
這一動作，將圍著桌子坐的一圈人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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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張嘴瘋狂張張合合，歎息，責怪，怒罵和尖銳的女聲混合，向並肩攜手站在桌前的兩人海嘯般席卷而來。
陳念安像是沒想到會是這樣場麵，表情錯愕。
顧薄言居高臨下，無波無瀾垂眼看著他們。
“顧薄言，你看看你都乾了什麼好事！”
顧禮良緊緊皺巴著炭粗似的眉毛，表情滿是失望。
像是沒想到自己精心養了這麼久的孩子居然如此惡毒。
“顧秦可是你親弟弟！你居然幫著外人抓他！”
黃朱顏在旁邊抬手娟掩麵怒罵。
“你真是眥睚必報心胸狹隘，不就五年前小秦鬨著玩，和你玩了個小遊戲，你至於嗎？”
“讓我可憐的兒子五年不能回家就算了，居然一回來就又把他陷害進警察局，顧薄言你是要逼死我們母子啊！”
陳念安往旁邊挪了挪，距離顧薄言更近，兩人除了手連手臂也緊緊挨著一起。
臉色異常平靜的男人終於有了微妙的變化，他蹙了蹙眉，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