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那軍醫上前來對著宗延宏景俯身拜道。
“為何還不行救治?”宗延宏景攥著拳頭,死死壓下聲音的顫抖,瞪大眼盯著軍醫道。
“這……這……”那軍醫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滿臉都是為難。
最後帶著幾分猶豫說道“還請將軍屏退左右,小人有話要說。”
宗延宏景大為不解,是死是活竟還是什麼說不得的嗎?
卻也沒多少時間與他廢話,當下宗延宏景揮手讓帳內所有人都出去了,那軍醫這才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說道“非是小人不治,閻羅將軍這傷勢所見皆在私處,必須去除甲胄方可查看啊!”
宗延宏景聽著這話都氣笑了“你儘可脫去便是,這還有什麼難的?”
那軍醫驟然紅了臉,有些磕磕巴巴說道“小人,小人怎敢輕辱女子,實在是治不得啊!”
?
宗延宏景表情略顯凝滯,盯著那軍醫滿眼都是,你在放什麼屁的表情。
軍醫掙紮著說道“大將軍,小人不知閻羅將軍竟是女兒身,當下軍中全然找不出個幫手來,如此拖延下去,恐怕對閻羅將軍不利。”
“女子……”宗延宏景呢喃了兩下,然後沉默了。
過了會兒——
“你說什麼!!!”宗延宏景險些栽下去,猛地上前一步伸手就抓住了那軍醫的衣領直接把人給提起來了。
“大將軍息怒,小人並未對任何人言說啊!”那軍醫可真是嚇壞了,慌忙開口為自己求饒。
“你他娘的放屁!”
“老子的兒子怎麼會,怎麼會是……”
宗延宏景這輩子沒遇到過這麼巨大的打擊,他最後那‘女人’兩個字甚至都不敢吐出來。
他總不能上去扒了宗延黎的衣裳,脫了他褲子驗明正身。
在短暫的無法接受之後,有些呆滯的鬆開了手,好歹還能找回自己的思緒道“治傷,先為其治傷!”
宗延宏景幾乎是強迫自己冷靜,左右思索之下這軍帳之中若說女人,那就隻有太子殿下帳中那兩位美人了。
但是——
若宗延黎當真是女子,此事是絕對絕對不能讓太子知曉,一時之間宗延宏景竟不知如何應對,事急從權之下他隻能顫抖著說道“我來,我來為她包紮,你背身過去隻管指揮!”
這大約是宗延宏景度過的最艱難的一夜。
哪怕是作為父親的宗延宏景也無法做到平靜,宗延黎身上的傷勢大多都在胸腹肩,好端端的人身上幾乎是不見一塊好肉。
在這一夜之中,宗延宏景終於似是明白了。
為什麼他總是覺得宗延黎太過溫和,為什麼她身形骨架這樣小,為什麼她聲調清冽不夠威嚴,又為什麼……
原來,原來他嚴苛對待的‘兒子’竟是女子。
而今看著那自幼受他打罵,逼其練武從軍的‘兒子’一路走來成長到了如今地步,此時此刻渾身浴血躺在自己麵前的‘兒子’卻是女兒,那痛心之感呼嘯而來。
好幾次宗延宏景都紅了眼,雙目染上幾分水汽又生生忍住了。
整整一夜的忙碌,宗延宏景依照軍醫的步步指示終於為宗延黎簡單止血包紮好了傷口,幾乎是腳步虛浮的走出了帳外。
“三哥!阿黎怎麼樣了?”宗延飛翼在外守了一夜,期間太子與宣王都來了,皆是被宗延飛翼擋在外,並未讓任何人靠近營帳。
“……”這一夜宗延宏景似是蒼老了兩分,聽著宗延飛翼的問話也隻是無力的擺了擺手。
傷勢雖是處理好了,可究竟能否醒來卻是不知。
宗延宏景一夜未眠回去了自己帳內,雙目無神的看著桌案上的東西,目光落在了書簡之上,那是宗延黎領軍以來呈報上的章程述職,宗延宏景將其拿起再度翻看一二。
越看越是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會?
怎麼會是女子!?
萬般思緒湧上,最後餘下更多的卻是難言的痛心,他有兩個孩子,阿茵在家中備受寵愛疼惜,而阿黎……
宗延宏景神色顫動思索良久,展開信紙提筆想寫信質問家中夫人,何故做出這等事情,可是寫到一半的時候宗延宏景又驟然停筆,他反手將寫了一半的信全然燒毀了。
不能送信,阿黎的身份斷不能被人所察。
宗延宏景的焦灼無奈崩潰無人可訴。
宗延黎昏迷不醒,全然是在生死關頭徘徊著,南康大敗主帥被斬,至此南康已是再無戰力,而此戰本該是順順利利無需耗費多少兵卒即可,卻因太子私自入戰局,以至我軍損失慘重。
聖上大怒,下旨命太子即刻回京監禁東宮!
宗延宏景因未對太子行勸誡之責,受軍杖三十,命宣王暫領兵馬直指南康王城。
這三十軍杖打的軍中諸位將領皆是不服,然為臣者怎敢有忤逆之言,太子是君,爾等是臣,若太子出事可就不是區區三十軍杖了,那可是九族人頭!
而今太子相安無事,而宗延宏景的兒子卻因救太子而身受重傷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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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並無半句勸慰不說,竟還責了宗延宏景未對太子行勸誡,怎能叫諸位將領不氣怒?
饒是如此,在太子垂頭喪氣離開軍營的時候,他們卻還是需得恭恭敬敬相送,不敢表露半句不敬之色。
“殿下!”帳中憐影和花蕊二人跌跌撞撞跑了出來,滿目哀求又很是惶恐望著賀燁梁,話語之中滿是哀求道“求殿下讓奴伺候在殿下身邊。”
賀燁梁眉眼森冷,他此番若是大捷得勝而歸,帶兩個女人回去倒是沒什麼。
可偏偏他剛剛受了父皇斥責,此番回去就要禁足,若還敢帶兩個女人回去,豈不是找死?
賀燁梁連看都沒看兩人,抬腳踏上了禦駕,任憑憐影和花蕊二人在後聲嘶力竭的叫喊也全然不顧,旁邊將士們冷眼看著這一幕,卻根本沒有人敢上前去攙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