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兵備道袁崇煥徹夜未眠,一直在城牆敵樓之中坐鎮指揮。
身後掛著他親手書寫的血書,上書寧前道當與寧前為存亡!
此人麵色漆黑,五短身材,麵容瘦削,其貌不揚。
但是他目光堅毅,一雙眸子裡精光四射,顯示出其性格孤傲偏執的一麵。
韃子已經攻城兩日,城中守城器械幾乎消耗殆儘,兵民疲乏至極。
天光剛剛放亮,滿桂全身披掛匆匆趕來。
他瞪著血紅的眼珠子,看起來這幾天也沒睡過一次好覺。
“大人,韃子又上來了。”
袁崇煥站起身往城下看了看,果然,黑壓壓的韃子推著成片的盾車,中間夾著幾十門火炮,緩緩向城下推來。
此時韃子火器不多,總共四十多門大炮都是在薩爾滸之戰和沈陽城頭上繳獲的。
平時都寶貝的緊,不是這種傾巢而出的大戰,根本舍不得祭出。
他們現在的攻城主力還是投石車。
都是漢人工匠砍伐木頭臨時打造,再由漢兒苦力推動絞盤上緊,最後將漢人辛苦運來的巨石發射出去,砸在漢人的城牆上。
薩爾滸一戰,大明將大半個遼東送給了東虜,才使得東虜有了如此多的漢人勞工。
這一戰遺禍之遠,無法估量。
袁崇煥捶了捶自己的額頭問道“昨天城牆被轟塌的缺口都堵上了嗎?”
“堵上了,民夫忙了一晚上,拆房子運磚塊,13個缺口全都堵住了。”滿桂答道。
“炮子火藥,還有多少剩餘?”袁崇煥再問。
“火藥不多了,不過今天過後,恐怕就要打光了,兩門大將軍出現裂痕,今天已經不能用了。”
袁崇煥閉上眼睛緩了緩沉聲說道“高督師可曾發兵來援?”
滿桂緩緩的搖了搖頭,他抱拳說道“大人放心,隻要末將和兒郎們未死,東虜彆想越城一步。”
袁崇煥歎了口氣“東虜奸猾,這幾天隻是發炮轟城,或者派遣漢兒消耗我守城物資,他們的主力還一直未動,隻等我矢石耗儘,便是他們大舉進攻的時候了。”
“女真人丁稀少,不肯跟咱對拚人命,要不再打一會,咱們就不放炮了,賺他們大舉攻城,我們再一起轟他個人仰馬翻。”滿桂獻計道。
袁崇煥點點頭“就怕老奴不肯上當啊。”
城下一聲炮響,今日份的韃子攻城開始了。
大炮轟鳴著發射炮彈,投石車依次拋出巨石,砸入寧遠城中,一棟滿是創口的閣樓堅持不住,轟然倒塌,掀起漫天塵煙。
煙塵卷來,無數碎石木屑漫天拋灑,袁崇煥眯了眯眼,身形卻如同鐵打的一般巍然不動,麵上毫無懼色。
投石車再次發射,這次發射的是碎石包,無數尖利的石塊如冰雹般砸向寧遠,隨後箭矢如飛,狼嚎鬼叫。
城頭守軍被打的抬不起頭來,不時有人被矢石擊中,滿臉是血的摔落城下。
老奴的黃金大纛豎立在中軍帳前,努爾哈赤癱坐在柔軟白虎皮鋪就的太師椅中。
他老樹皮一樣的臉龐上隱隱泛著紅光,渾濁的眼睛看著宏偉的攻城場麵,心潮澎湃。
他想起自己的當年,隻不過是李成梁帳前聽用的奴才,雖然身懷殺父奪妻之仇,卻一直隱忍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