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風在牢裡和公堂之間輾轉多次,十分配合,對於自己所做之事供認不諱。
但想讓他擔那些莫須有的罪名,他是一點不願意。
若不是因為流雲頂著壓力提前交代了不準動刑,仇風怕是不能這麼完好無損地站在大堂下。
因與仇風有私交,流雲主動讓出主審官的位置,坐在一旁觀看審理。
此時,他端坐在一旁,看著身穿囚服眼上依舊蒙著紅布條的仇風,表情冷硬。
隨著堂上主審官的聲音落地,木牌掉在腳前,朱筆寫就的“斬”字鮮紅如血。
仇風穿著嶄新的囚服,手腳帶著鐐銬,跪伏在地,對最終的審判結果完全接受。
剛剛,他被判了死刑,三日後問斬。
有捕快上前拾起令牌,然後將仇風拉起來,帶著他返回牢房。
牢門被重新鎖上,仇風踢踢踏踏走到矮木床邊盤腿坐下,在心裡一遍遍回想自己還有什麼事沒做。
係統空間裡,林小暖很安靜。
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宿主還是選擇走向死亡。
有條不紊,坦坦蕩蕩。
即便知道宿主心中所想,即便陪著宿主一步步走過來,她也並不能完全感同身受。
仇風說過,他對世間沒有留戀,也不想再繼續這麼活下去。
林小暖乾巴巴地勸了兩回,最後隻能沉默的看著他把自己送進牢獄。
月上中天,街上人聲漸弱。
地牢裡。
一雙黑黢黢的大手抓著牢房的柵格,腦袋貼在柵格上,視線在仇風身上流連,目露邪光。
“哎,小哥是犯了什麼事啊?哥哥我在這裡七進七出,沒人敢不給麵子。你有何苦衷,說出來哥哥給你參謀一把。”
林小暖盯那人一眼,狠狠皺眉。
仇風盤腿坐在簡陋的木板床上,不搭理對方。
他撈起被芯板結的被子蓋住自己下半身,肩背向後仰靠在牆上,月光恰好落在他臉上。
仇風皮膚白,五官偏硬朗,如果笑起來,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但絕對不會有人認為他是那種可以隨意揉捏的麵團子。
此時的他在冷白月光下仰著頭,褪色的紅布條蒙在雙眼上,鼻梁與眼窩連接處月色更亮。
臉上沾了灰,發絲略顯淩亂,眉頭微皺,似有不適,眉峰暗藏淩厲,但有一小截眉尾隱入黑暗。
這讓他看起來有點脆弱。
那人見仇風不搭理他,頓時更來勁了,什麼汙言穢語都敢往外說。
林小暖調整視線瞥那人一眼,像他像是看死人。
她覺得惡心又憤怒。
仇風懶得搭理那人,林小暖卻在他腦子裡冷哼一聲。
【這種人怎麼還沒死?】
和其他牢房相比,仇風的牢房還算乾淨。
在那人亂七八糟的聲音環繞中,仇風選擇和林小暖說話。
林小暖,你把我的聽力拿走吧。
係統空間裡,林小暖的情緒霎時委頓下來,半晌,她才低聲回應。
【其實,我不希望是在這種情況……】
無妨,拿走吧。
仇風話落不久,一對耳朵便出現在係統空間的頭模上。
看看那兩隻逼真的耳朵,又看看落魄的仇風,林小暖突然很想哭。
她忍耐著悲傷,跟他道彆。
“再見”隻有兩個字,她覺得太倉促,就東找話西找題,磕磕巴巴說了好多。
【我……你……】
仇風很快接話。
我無妨,你無須自責。
【可是我……】
林小暖話音一轉,轉到彆的話題上去了。
【我跟你說啊,我跟許多人都道過彆的,我不是那種不告而彆的人,你知道我怎麼跟他們說再見嗎?】
【哦對了,你可能不太理解再見的意思。】
仇風緊皺的眉頭分毫未鬆,不太耐煩地斥她。
你話太多。
林小暖跟沒聽見似的,繼續說自己的。
她知道自己有點語無倫次,但她不想停。
【你可能不太理解再見的意思。】
【你以為再見是再一次相見嗎?才不是!再見的意思是……是再也不見!】
她的聲音又急又快。
仇風發覺這一點,心頭微暖。
而後決定保持安靜,專心聽林小暖說話。
【可能在你看來,這個再見和告辭的意思差不多,那什麼文人騷客告辭前還要寫首詩,什麼長亭外古道邊,什麼西出玉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