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止笑意緩緩淡去,於深宮中漫長的街上,深深凝視著林挽朝。
“林挽朝,你聽好,我說會護著你,那便是一定會護著你。我是滿打滿算,可你怎麼就知我的算計裡沒有你?”
他凝眉,告訴她“帝王權術不算什麼,若你掌控權勢,手握天下兵權,你怎會知道你的權術,比不過當今龍椅上的這位?”
林挽朝看他眸色深沉,黑黝黝的瞳孔裡倒映著自己錯愕的神情,裡麵閃爍著從未見過的偏執的光,不由後退一步。
“裴大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
裴淮止靠近一步,眼尾泛紅“那你呢,林少卿,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林挽朝喉頭輕動,愣愣的怔了許久,下一瞬,忽然伸手抵住他的肩膀。
“裴大人,有人來了。”
裴淮止神色微動,眸色輕垂,目光落在了那隻抵在自己肩頭的手,眼中閃過一抹凝重,不動聲色的退了回去。
林挽朝穩住心神,來的人正是候公公。
“裴大人,陛下連夜召集大臣在尚書閣議事。”
裴淮止目光始終看著林挽朝,須臾,才應聲“隨後就到。”
他視線輕移,眼中早就恢複了往日的淡然自若。
“讓衛荊送你回去,彆亂跑。”
林挽朝垂眸,僵硬的回答“屬下遵命。”
裴淮止離開了,候公公卻沒走。
林挽朝知道他是有話要告訴自己,恭敬行禮。
候公公還是笑著,聲音有些疲憊,“如今你是四品大臣,不必向老奴行禮。”
“挽朝行禮,是敬長輩。”
候公公笑裡染上幾分欣慰,“林少卿,今日這一出戲,你可看出名堂來了?”
林挽朝一頓,如實回答“應該是明白的。”
“你和太子殿下乃是交好?”
“算不上,隻是共同謀事。”
候公公湊近一步,聲音壓低,肅然道“既然如此,那便要跟緊了太子殿下,方可保你安寧。”
林挽朝聲音啞然“如果跟著裴淮止呢?”
候公公頷首“那便是……腥風血雨。”
候公公走了很久,林挽朝便在漆黑的雪夜裡站了很久。
腥風血雨麼?
林挽朝回看身後,她這一路不一直都是腥風血雨?
她握緊了那支梅花。
——
天牢。
冬日夜裡的風原來這樣冷,從狹窄的窗子裡灌進來,仿佛能鑽進了人的骨頭縫裡。
長樂裹著破舊的稻草,瑟瑟發抖,她發髻散亂,蓬頭垢麵,往日矜嬌的麵容此刻已是落魄不堪,那雙總是天真的眼眸被血絲填滿,無神的眼睛滑下眼淚。
直到聽到腳步聲,她才費力的抬起頭,目光死寂。
看清來人,長樂森然一笑。
“皇兄,這時候來這裡,是想看我笑話嗎?”
裴舟白一身白衣,在漆黑陰冷的牢獄裡顯得一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