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的出奇。
江南的風比京都柔多了,輕輕的掠過裴舟白,將那些話一句一句帶到林挽朝的心裡。
林挽朝看著眼前的人,知曉他溫潤如玉的軀殼下封印著讓人憐憫的過往,可卻還是在種滿罪惡的皇宮中長出可一顆仁心。
她最終笑了笑,說“太子殿下,此後,你我便永遠都是盟友。”
裴舟白手指微動,他與林挽朝目光交集。
情愛是一把纏在心口的紅繩,既可以成為縈繞心間的甜蜜,也可以變成致命的毒蛇。
裴舟白知道,做帝王,就是做刀鋒,不僅日日被磨礪,還要拋棄一切情愛,因為刀鋒狹窄,鋒利到容不下任何俗世之念。
可裴舟白克製不住,他甚至在這一瞬間,覺得眼前的人,比那些虛虛妄妄的權勢還要要緊。
於是,他鬼使神差的說“林挽朝,但我不想和你隻做盟友。”
林挽朝微微凝滯,笑容逐漸消失,她說“什麼?”
隻一瞬間,看見林挽朝錯愕的神情,裴舟白便瞬間清醒。
林挽朝,不喜歡自己。
她喜歡的,是裴淮止。
裴舟白視線微垂,不動聲色的斂去眼裡的黯然,道“我的意思是,今後,你還要做北慶朝堂的第一女官,做本宮的心腹重臣。”
林挽朝如釋重負一般笑了笑“殿下,我爹在世時,常常說要讓北慶成為古往今來名垂青史的朝代,可他等來的是暴戾多疑的帝王,我林家滿門而殺。我常常想,不如就讓北慶翻天覆地,不複存在,以報血仇。可漸漸的,我越發知道我恨的應該是那些殘酷無情的上位者,而不是這承載生民立命的北慶朝堂,我應該代父親完成他的夙願。所以,殿下,我們不止會是盟友,你一日是忠君,我便一日是明臣。”
裴舟白聽著她一句一句的說,他就在心中一句一句的記。
可他越覺得失控,因為多與她在一起一刻,心中的執念就越深一分,占有的念頭就更重一分。
她是他人間無數裡,難得的暗室逢燈。
裴舟白知道,但林挽朝不知道,不知道裴舟白所向往的太平盛世隻是因為想要她安寧,他想給她的不是第一女官的權位,他想將自己身後的一切,包括鳳位全部留給她。
可裴舟白也知道,林挽朝不會要。
因為裴淮止。
因為她的心裡,是裴淮止。
林挽朝站了起來,她還要去給蓮蓮送策離不遠百裡送來的栗子。
“殿下,更深露重,早些歇息,微臣告退。”
裴舟白起身送她,目光一動不動,艱難的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輕聲說“好,你也……早些歇息。”
林挽朝轉身離開,裴舟白卻始終還在原地停留著,手裡拿著她送給自己的那點心,小心翼翼的吃完最後一點。
這是他吃過的,最甜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