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榻之上,一身金絲紅袍豔如秋紅海棠,襯得那榻上之人膚色如雪般細膩皎白,一張雄雌莫辯的臉,眉心微蹙,顯落出了幾分少年氣,一眼看過去,隻覺美得驚心動魄,偏偏這股少年氣又帶著些霸道與驕縱,讓人不敢直視。
他與生母花貴妃長得如出一轍,人人道是二皇子生得國色天香,便是京城第一美人見了,都要黯然失色不少,此話確實不假。
但這樣的美人,卻是銜了劇毒的蛇蠍美人,他心狠手辣、罔顧人命,殘害手足與忠良,最終在結局時落得下場慘淡,被太子一脈的權臣沈淵,一劍穿心釘死在了龍座之上。
這便是《權臣》這本書中,屬於惡毒反派二皇子謝承澤的結局。
謝承澤舉著銅鏡,反複打量自己的臉蛋,暗道,大抵也是這般絕色無雙的容貌,加上監天司說他是什麼福星下凡,才讓原主即便沒有皇室正統的血脈,卻也依舊在朝廷之中,享有著屬於皇子的特權。
甚至皇帝等人也對他縱容無比,若非他殺了鎮守邊關的大皇子,他本能錦衣玉食過完這一生。
但他太貪了。
想到自己會被沈淵一劍穿心而死,謝承澤渾身抖了抖,暗道斷不可去爭那什麼皇位。
也不知那皇位到底有什麼好爭的,天天起早熬夜批奏折,跟007有什麼區彆?反正他謝承澤既然穿來了,就絕不會碰皇帝之位半分!!!
他要當“苟”富貴的摸魚大戶!
翌日,上朝。
謝承澤一身緋服,獨身一人立於朝堂之上,寬薄的下衣襟擺與袖袂處,用著極細的金絲繡著金色錦鯉與海棠花,生動得猶如活物遊躍於衣袂之間,襯得他愈發恣意張揚、驕縱蠻橫。
然而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卻讓他多了幾分貓兒似的懶勁兒,小腦袋垂在半空打著瞌睡兒,困得那眼尾都沁出了一滴淚兒來。
早班實在太磋磨人了,光是洗漱著衣便要耗費不少時辰,他這個住在宮裡的皇子都覺得睡眠不足,更何況那些住得遠的大臣們了。
唉,好想找個地方貓覺啊。
謝承澤的小眼神迷迷瞪瞪在大殿上四處瞄,最後卻發現,唯一能坐的地方,竟是隻有最上麵的龍座。
且那龍座又大又寬,甚至還細心地鋪了金絲軟墊,他都不敢想若是能夠貓上去窩一會兒,能有多舒服……
謝承澤眼神裡不禁流露出來垂涎之色。
謝瑾瑜一進大殿,就看到謝承澤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龍座,臉上儘是對皇位的覬覦與貪婪。
他眼底不由泛起冷笑。
他這位並非皇室正統的二哥,還真是對這個位置念念不忘啊。
二皇子並非皇帝之出,已是皇族之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了,畢竟當年花貴妃算是皇帝搶來的,那時花貴妃已經懷孕,即便皇帝對外宣稱那是他的血脈,甚至大臣們都信了,但後宮和幾位皇子卻是都知道真相的。
所以他們都心知肚明,謝承澤絕無可能繼承大統。
隻有謝承澤自己不知道。
謝瑾瑜大步走向謝承澤,他生得俊朗清逸,一身玄金色太子袍更是襯得身姿挺拔卓越,氣質矜貴高雅,當抵得上一句“龍章鳳姿,天質自然”,哪怕是疾步快走,都是行如風步似雲,未有一絲掃興的醜態。
“二哥。”他站定在謝承澤身側,目光輕落在他的臉上,話語間不知是稱讚還是嘲諷,“你來的還是一如既往的早啊。”
謝承澤扭頭,對上那張俊朗非常的麵孔,頓時挑眉一笑,“喲~這不是……”
“太子……”小老弟“嗎?”
謝瑾瑜眼眸微閃,幽邃深沉的眼神令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然而下一刻他又溫潤一笑,月華般柔和的眸子輕輕眯起,“今日二哥怎得這般生疏,你以前可都是叫孤三弟的。”
謝瑾瑜慣以笑待人,舉手投足之間頗具有君子之風,令人覺得太子敦厚親切,但看過原書的謝承澤卻知,此人最是城府深沉,心機手段了得。
尤其那雙月眸每每眯起之時,瞧著溫和友善,卻是暗暗湧動著疑心與猜忌,盤算著如何將敵人不動聲色地置於死地,最是招惹不得。
敏銳地察覺到謝瑾瑜身上散發出的那一絲微妙的危險氣息,謝承澤寒毛微立,立馬笑嘻嘻地轉移了話題,“太子弟弟,來這麼早,吃了嗎?”
太子弟弟。
聽到這個稱呼,謝瑾瑜瞳孔微縮。
經年往事,好似一下子就撬開了記憶的洪流閘門,令謝瑾瑜心緒難平,看向謝承澤的目光愈發晦澀不明。
他已經許久不曾叫他太子弟弟了。
小時候,謝瑾瑜極為喜歡去找謝承澤玩,因為相比性格木訥又冷淡的大哥,二哥謝承澤又漂亮又溫柔,總是聲音綿軟可親地喊他太子弟弟,不但教他寫字讀詩,逗鳥捉魚,更是在他課業不良被母後訓罰鞭笞之時,小心翼翼地給他抹藥擦身。
他這個受傷的人都不曾哭,可謝承澤卻心疼得哭得比他還慘。
他曾說,他最是喜歡太子弟弟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可不知道從何時起,他便開始不再叫他太子弟弟,他開始參手朝廷,開始心狠手辣,開始虛偽至極地喊他三弟。
好似在強調,他謝承澤,也是皇家的種,他謝承澤,不認他是太子。
而今日,謝承澤突然提起這個對他來說幾乎是禁忌的昵稱,又是為了什麼?
謝瑾瑜一瞬不歇地盯著謝承澤,想要看透他到底為何突然一反常態,謝承澤被他盯得發毛,不禁略退一步,“怎麼了?”
瞧見謝承澤這似乎有些畏怕他的模樣,謝瑾瑜眼眸微閃,差點兒以為是自己會錯了意。
謝承澤怎麼可能會怕自己呢?
他最是會挑釁自己、惹怒自己,若說這天下之人誰最能挑動太子的氣弦,謝承澤當之無愧。
本想譏諷幾句,卻驀地瞥見謝承澤那眼尾處的一點未乾的淚跡,他話語一頓,語間多了幾分彆扭的挖苦,“二哥這是哭了?被誰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