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說吧,你們過來乾什麼?”輸者清盤,建帝抬袖,認命地捏著棋子收拾棋盤。
“聽說父皇有意安排沈侍郎去益州,兒臣也想去。”謝承澤直明了來意。
“哦?”建帝沒抬頭,繼續撿棋子,“益州地勢偏遠,你自小便未離開過京城,恐怕不知道外麵的世道,並不如京城這般繁華和睦……”
建安王朝之前,曾覆滅了無數朝代,大多都是因天地之災與苛捐雜稅令百姓生活疾苦,饑荒嚴重時甚至到達了賣兒鬻女的程度,絕望的群民奮起造反,最終致使這些腐朽的王朝覆滅。
先帝便是乞丐出身,在登基後吸取過往王朝覆滅的經驗,兢兢業業地為百姓謀福。
但,建安王朝的地圖實在太廣了,廣到天高皇帝遠、君命有所不受,廣到空虛的國庫根本無法福澤萬民。龐然的雄獅早已饑腸轆轆、瘦骨嶙峋,然而暴雨仍在下,風雪仍在傾襲,貪財的鬣狗們在一旁虎視眈眈,幼小的獅子們卻在繈褓之中,不知風雨欲來,死亡將至。
雄獅尚且可以恐嚇住那些鬣狗,卻抗不過天災的刻意刁難,建帝十分清楚,戶部尚書有一句話說對了,若再不改進岷江江堤,益州或將真的會在未來逐漸成為荒土,而一旦廢城開了先例,各地百官將紛紛效仿,鬣狗趁虛而入,建安王朝將踏上自取滅亡的道路,不複存在。
益州之事,必須成,哪怕是拖個十年五載,也絕不能讓它成為廢城!
如今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這天下有人能想出辦法徹底解決岷江的洪澇之災,讓江都平原的一千萬畝肥土皆成為可以種植的農地,為整個南方豐富的糧食,為朝廷充盈國庫,繼而福澤北方貧區,令建安王朝再活五百年!
“承澤,益州一事,隻允許成功,不允許失敗,你從未吃過苦,朕不放心你去。”建帝收拾好棋子,這才抬頭深深地看向謝承澤。
他這個二兒子,小時候也算是聰慧好學,敬愛兄長又疼愛幼弟,隻是不知為何突然長歪了。
他曾想過是不是澤兒府裡那些家臣太蠢了把他帶壞了,也考慮過要不要強硬殺掉他們,但又擔心澤兒太過聰慧,真的擋了太子的路,所以才沒有動他們。
可澤兒這幾日的表現,卻仿佛重新長回了腦子,他派人暗中調查,卻得知承歡殿近日並沒有多出什麼新的家臣。
好似那個聰慧的澤兒,又突然重新回來了。
那他是否能放心,讓承澤南下益州?
建帝拿不定主意。
謝承澤站起身行禮,“父皇,兒臣知曉自己過往的所作所為看起來十分蠢笨,但是……”
他瞥了眼建帝,聲音擲地道,“太子如今被打磨得已成氣候,兒臣這塊打磨石,也該轉行成為太子的助力,為建安王朝添磚加瓦,掃清朝廷蠹蟲了。”
建帝一怔,萬萬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承澤,難道你已經知道……”
謝承澤垂著腰,沒有應答。
“你可是怨父皇?”建帝暗暗偷覷謝承澤的臉色,他沒想到,承澤竟然早就看出自己利用他打磨太子。
“父皇一向溺愛兒臣,兒臣若不甘願,父皇難道還會逼兒臣?”謝承澤微微一笑,“無論是為了父皇,為了三弟還是為了建安王朝,兒臣都心甘情願成為一塊打磨石,左右不過是丟些臉麵罷了,值得的。”
“所以,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建帝感慨道。
“早就知道了。”謝承澤回了個萬能答案。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他就說,他這個兒子明明十分聰慧,怎麼會突然變笨呢?原來這幾年他都在故意藏拙,隻為了讓太子成長得更快……
如今突然罷朝,這是覺得氣候已成,該轉變身份來幫助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