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萬達還給真辦到了,威逼幾個富紳將府中的園林推平,用以農民種植短期農作物。
謝承澤也十分配合,他來到客棧,找到了歐陽久,“歐陽兄,可否為我做幾幅畫,我可以付錢。”
彼時卞陽春等人正因搬石頭太累又賺不到多少銀錢而犯愁,偏偏禍不單行,紀頌華搬石頭時被絆倒,腳也扭傷了,隻能留在客棧裡養病。
所以謝承澤這一雪中送炭,雖然直覺其中有什麼不對勁兒,但歐陽久還是接了這份活。
沒辦法,他們太缺錢了。
謝承澤又在客棧裡,約了幾個比較機靈的有畫功的學子,為他們了筆墨紙。
一切準備就緒後,他便帶著荊澤和幾個學子出發,朱小彪以不放心二殿下安全為由,也跟著去湊了熱鬨。
幾人假裝路過粥棚,見知府大人行善,謝承澤停足佇立有感而發,而朱小彪這個“奸臣”立馬出言獻策,說此情此景當應入畫留存、流芳百世,為後世百官做榜樣。
謝承澤深感認同,於是出言令學子們為此作畫。
其他幾位學子根本沒有察覺到其中異樣,隻以為這位有錢的少爺乃共情善感之人,而梁萬達知府竟又如此親民愛物,不禁也將自身情感投入其中,將這副官民相生相愛的景象畫入了畫中。
這一日結束後,眾學子帶著作畫的銀錢歡喜散去,唯有歐陽久,在離開之前欲言又止。
荊澤則直言了很多,“少爺,總覺得你這樣有些刻意。”
謝承澤驚訝臉,“有這麼明顯嗎?”
荊澤點點頭,微微蹙眉道,“說不上明顯,但也有點像是在刻意給梁知府營造愛民如子的廉官形象。”
他不知二皇子這是想做什麼,在府衙裡住的這些天,他隻看到了謝承澤無所事事,未對江都縣做出任何實事,好不容易有所動作了,竟然就是為了這些表麵功夫。
荊澤心裡有說不上的失望,為朱小彪未投到明主感到憂愁,為無人管江都百姓死活而感到憤怒,亦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懊惱。
跟著二皇子,當真是條明路嗎?
不知怎麼的,荊澤就想起了那位出城解決災情的樞密使大人沈淵,他覺得,那位才是真正為民著想的好官。
“程老弟。”這時,歐陽久出了聲。
謝承澤轉頭看向歐陽久。
歐陽久淺淺行了個禮,將手中的錢袋放回到了朱小彪手中,垂眸淺聲道,“明日我便不來了。”
有些錢,他不願掙。
謝承澤未惱,隻是挑眉含笑,“即便這樣做,可以對江都百姓有益?”
歐陽久一愣,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歐陽兄何必心急?這錢袋你拿回去,待幾日後你若還覺得這錢臟,大可再來還給我。”謝承澤微抬下頜,示意朱小彪把錢給歐陽久。
歐陽久猶豫了一下,想到這一路同行南下,程澤的親切與真誠曆曆在目、毫不作假,歐陽久攥緊了錢袋,沉沉道,“好。”
歐陽久離開後,荊澤問,“殿下到底在盤算什麼?當真要與那梁知府同流合汙?”
朱小彪連忙扯了他袖子一下,對著謝承澤乾笑道,“殿下,荊澤性子直率,您可彆跟他一般見識。”
“無礙。”謝承澤擺擺手,望著排隊領粥的百姓因為米粥又變濃了而展露笑容,他輕聲道,“你們瞧,他們真的很簡單。”
隻要吃飽肚子就好了。
隻要活著,就好了。
隻要,熬到沈淵回來就好了。
想到沈淵回來後看到江都縣百姓容光煥發時那難以置信的模樣,謝承澤不禁唇角微勾,輕聲哼起了家鄉小調兒。
……
兩日後,一輛載滿種子的馬車於夜裡低調入城,隔天早上,梁知府發布告示,告示中闡儘了如今城內種種困難與知府大人的不願服輸,現號召學子與百姓前往某某處翻新土壤、種地自足,共渡難關。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眾人前去,發現那些園林門口都在發送免費的糧種,凡進入者都可組隊分到一小片土地,種植短期作物解決幾分溫飽。
即便知道這並不能解決當下的饑餓問題,但有了地,農民便有了安全感,那一小片土地裡冒出的一點點綠苗,就意味著他們還有活著的希望,隻要熬一熬,總會柳暗花明又一村。
梁知府這一舉動,學子們與百姓們無不對此讚口不絕,有感性的農民當即大哭起來,飽含熱淚跪在地上親吻土地。
他們看到的不是食物,而是活下去的希望。
有了希望,便有了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