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心情不愉地緊緊攥著皂盒,用力到指骨都泛起了青白,他極力壓製著心中的煩躁,偏頭問道,“所以你買硫磺粉,就是為了製作火藥。”
謝承澤?怎麼還提這個?
氣氛都到這兒了,謝承澤乾脆就承認了,“對!本殿就是要製作火藥!怎樣!”
“你就不怕死嗎?”沈淵擰眉,回頭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我都說了我會做火藥,不會有危險的!”謝承澤突然發現沈淵怎麼這麼軸呢,“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本殿這麼怕死的人,若是沒有十足的信心,怎麼會去碰這種危險的東西?我又不傻!”
“我說的是這件事嗎?”沈淵也惱了,手裡的皂盒被跌落在地上,他雙手按在木桶上目光沉沉地盯著謝承澤,“謝承澤,我發現我越發看不懂你了,你製作火藥到底是為了益州百姓,還是你自己?”
“什麼?”聽到這句話,謝承澤身體一顫,一股寒意驀地衝上心頭,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沈淵,“你說什麼?”
他以為沈淵變了,他開始懂自己了,可他剛剛說的是什麼?
他依舊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權勢?
察覺到謝承澤受傷的眼神,沈淵心口一疼,微微軟了語氣,但還是強硬地問道,“我不信你沒想過,如果你會製作火藥這件事被聖上知道,你的下場是什麼。”
民心所向的二皇子,擁有殺傷力火藥的二皇子,足以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難道謝承澤真的會以為,成就天府之國做出火藥的自己,可以得到建帝的青睞、可以離那太子之位更近一步嗎?
分明是離死亡更近一步。
沈淵此刻很恐懼,他恐懼的不是謝承澤不知道自己的下場是什麼,如果謝承澤不知道,那他便還是蠢的,蠢得活該、蠢得該死,但至少自己可以拉他一把,避免他再次走向死途末路。
他恐懼的是謝承澤明明知道下場會是什麼,卻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製作火藥。
如果是為了權勢,他完全可以偷偷培養勢力暗中囤積火藥,用這等殺器直接殺穿皇宮,然後將整個皇城納入手中,讓建安王朝改名換代。
如果是前世的謝承澤,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可他沒有這麼做,他隻是單純為了推進天府計劃,為了讓益州早日成為天府之國,為了讓益州百姓早日吃上飽飯,就不顧自己可能被建帝忌憚欲除的危險,非要製造出火藥。
他怎能變成如此……良善之人?
沈淵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疼,他沉沉地彎下腰,手指揉進了受傷青年的發絲之中,將他半個腦袋都緊緊掌控在了手心中,聲音嘶啞,“謝承澤,你是不是想死……”
你是不是……就沒想過要善終?
我是不是想死?怕我擋了太子的路,所以你現在在這裡威脅我?
“嗬,”因他的動作而被迫仰起頭的謝承澤,聞言冷笑一聲,嘴角勾著嘲諷的笑意,“怎麼,你是怕本殿會製作火藥的事情被聖上知道了,聖上會更寵愛本殿而不是你的太子殿下?你就這麼喜歡謝瑾瑜,覺得他是最好的,不允許有任何人能擋他的路?甚至想要本殿的命?”
他高仰起脖子,漆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沈淵,沾著水的纖長食指橫著劃過自己的喉嚨,留下一道隱晦的透明水痕,仿佛在暗喻著什麼,“沈大人,本殿給你一個機會,無痕和無跡都被我派出去做任務了,你現在殺了本殿,沒有人會知道。”
說完他又自嘲地笑了一聲,“哦,本殿差點忘了,若是本殿死了,父皇必定會起疑,無論與你有沒有關,你都有護衛不當的失職。以父皇對本殿的寵愛,整個沈家都會和你一起來給本殿陪葬。”
當初誤送的血書引他疾馳歸來,恐怕也是因為怕陪葬,而不是純粹地擔憂他的安危。
他以為,他和他已經算是朋友了,但現在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謝承澤嗤笑一聲,“難怪,沈大人剛剛問的是本殿想不想死,而不是本殿該去死。”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淵蹙眉,想解釋自己的本意並不是如此,但謝承澤卻狠狠推開他的手,轉過身背向他,聲音冷漠無比,“滾出去,本殿不想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