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賀行知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從小便體弱多病,家裡父兄都寵著,一直肆意妄為,野蠻生長著。
“行知,你不小了,該體諒你父親的難處,也該明白,這事不是咱們能拒絕的。”族長擲地有聲的道,一群人精,那女子的身份哪裡還用得著猜,私底下都知道女君來了望春縣,且就那女子的模樣,那衣著打扮,帶著的人,就那些人,一個個精神抖擻,氣宇軒昂的,一眼就能瞧出是刀尖舔血過來的人。
“她……真是女君?”賀行知的堂妹妹妹賀禮嘉試探著問道。
賀詞一掌拍在桌子上,香灰撒了出來,警告的看著她道:“收起你的小心思,你以為真的是認親嗎?是去享福嗎?那是人質!”他見她臉上那副算計的表情,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你們記住,你們都是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都給我記清楚了。”
“是,大伯。”賀家雖不是他做族長,但當家的人是他,說一不二的也是他。
“你以為行知願意去?他想去嗎?那是吃人的地方,不是享福的。”賀詞義正言辭的道:“以後的賀家,再也不是曾經的賀家了。”是遺憾,是不得不妥協。
“父親,行知不孝。”賀行知跪下,朝著他磕了三個響頭,賀詞忍著眼底的淚水,拍拍他的肩:“去給祖先上柱香,再過幾日,便將你從族譜除名。”
除名,是為了不拖累他,同時也是為了不連累賀家。
隔了幾日,賀行知便帶回了舒蘭,在集市上救下的,隻在族譜除名,倒沒有分家,女君也隻是私下認了他,並沒有帶回去。
一切似乎都風平浪靜,又似什麼都變了,暗流湧動著。
三年裡,賀行知定親的兩家女子,都莫名其妙死亡,同年年底,女君親自來了賀府,將賀行知接回了望京。
離開的那日,就如同今日,林子漾送餘蘇杭的場麵,隻是更為難過的是,母親都不敢來送他,隻在府門口含淚相送,車軲轆轉動著,一圈圈的朝著望京的方向駛去,賀府那明晃晃的牌子漸漸消失在視線裡。
“殿下可是等久了?”林子漾上了馬車,坐在他邊上問了一句,還未待回應又歎息道:“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賀行知似笑非笑的放下杯子,一雙桃花眼炯炯有神的盯著她,咬牙切齒道:“你說呢?”
林子漾嘻嘻笑了笑,轉過頭,撩起一邊的簾子,投過窗戶,打量著外麵的街景。
與盛京無二,熱鬨繁華,街頭攤販無數,琳琅滿目的商品,看得她眼花繚亂。
突然就看見了橋邊客棧門楣上掛著的大紅燈籠,寫著一個沈字。
“這酒樓曾經是賀家的。”賀行知突然出聲,懷念的看著那酒樓:“不過,去年給了沈家了。”去年賀家的一位表兄進京,惹了禍事,隻得抵了酒樓給沈家。
“沈乃國姓。”他低低喃語了一句。
林子漾一瞬間豁然開朗起來,似乎找到了他真正黑化的原因了。
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蠶食彆人的家業,非君子所為,且賀行知並沒有改姓,她似想到了某個可能,突然轉過身。
賀行知不防她突然轉身,兩人本就離得近,林子漾的呼吸噴在了賀行知的脖頸上,柔軟的唇瓣刷過他的下巴。
轟的一聲,一人紅了臉傻了眼,一人心跳如鼓愣愣摸著下巴不敢動作。
一路無言。
下午便有宮裡的消息傳了進來,蘭夫人賜了三尺白綾,君主送去了皇陵。
賀行知聽到這個消息,也沒什麼表情,隻冷哼了一聲。
“你其實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的,對吧。”林子漾偏頭看他,也不知這人哪根筋出了錯,午膳在她的院子裡吃的,吃完了也不走,就窩在她門口那顆海棠樹下的千秋上懶洋洋曬著太陽。
“蘭夫人不會死的。”賀行知有些悲哀的道:“她怎麼會舍得殺自己的親生女兒呢?”
林子漾腦袋有一瞬間的呆滯,接收不了這樣荒唐的消息,結結巴巴道:“怎麼……怎麼回事?”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賀行知抬頭望著天空,眼裡是濃濃的思念:“我曾經訂過親,不止一次,可是兩個未婚妻還未過門,便死於非命了,外界傳什麼他們福薄,受不住賀家的潑天富貴,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賀家的族譜上早已沒有我賀行知這個人了。”
林子漾垂著頭,沒有說話,隻微微動了動身子,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
“女君十幾年前,是在外麵生個一個小孩,不是我,是舒蘭,我父親也確實救過他們,隻不過那時候父親不管家裡的生意,給他們留了一筆銀子便離開了。”賀行知聲音很輕:“後來也是意外得知,她來望春時,先去了一趟司教坊,才去了府上來了一出認親的戲碼。”
“所以,舒蘭是她的女兒,被她放在司教坊長大的?”林子漾不可置信道:“那可是她親生的啊?”
“我們深知除了接受,彆無他法,可讓我們就這麼認了,卻是萬萬不能的,一把火燒了司教坊,將舒蘭從裡麵救了出來,此後便一直跟在我身邊。”
林子漾聽他這樣一說,便突然懂了,為何總覺得蘭夫人的儀態舉止都不端方大氣,衣著打扮也似那勾欄院子裡出來的女子,原因竟是因為這。
隻怕她,也不過是女君的一枚棋子,司教坊起火,死了一兩個人也不算什麼大事,一枚棋子沒了,還有其他的棋子,不甚在意,所以賀行知敢大大方方將她帶在身邊,甚至讓人喚她蘭夫人。
這人也是個有心機的,膽子也大,若是改名換姓,反而更引人注目,一個被救下來的孤女,女君那般高高在上的人是不會去細看的,也不會注意。
“你倒是膽大包天!”林子漾由衷感歎道。
“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與你達成一致,咱們是一條線上的,要一條心,合作的前提不就是坦誠嗎?”對於隋初來說,這或許真是她想要的,一個嬌寵長大的公主,千裡迢迢和親,可不是為了促進兩國友好的,而是為了自己國家利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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