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寺卿侯澗化今天休沐，正在家裡美酒佳肴地享受著，鴻臚寺的差官跑來向他報信“大人，我在街上看見梁國質子成親了，咱們鴻臚寺管不管呀？”
嘴裡正在嚼著雞骨頭的侯澗化，聞言一怔“成親？成什麼親？”
差官心說大人這是酒喝高了麼？怎麼連成親都不懂了“就是娶媳婦呀。”
侯澗化嘟囔著問道“娶誰？”
差官道“新娘子是薑珣的婢女，那個叫沐芸的姑娘。”
“啊？”侯澗化大驚。一不小心，雞骨頭卡在喉嚨裡了，他說不出話來，衝著差官一通比劃。
開始，差官不明白大人什麼意思，看大人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臉憋得黢青交紫，脖子一個勁兒的往上伸，突然明白了，大人這是喉嚨裡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差官急忙上前，一手托住侯澗化的下巴，一手伸進嘴裡掏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從侯澗化的喉嚨裡，把那塊惹事的雞骨頭拿了出來。
再看侯澗化，坐在椅子上捯飭了半天，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的媽呀，差點沒被憋死。”
看著扔在地上的雞骨頭，侯澗化抬起腳，狠狠地踩了幾下“讓你謀害老爺我，天殺的賤骨頭。”
侯澗化感覺嘴裡不是味，酸不唧唧，臭烘烘的，他瞪起眼睛，看向差官那隻掏進自己嘴裡的手，問道“你這手乾什麼來著，什麼味呀？”
差官不好意思地將雙手在身上蹭了又蹭“大人，小的正在家裡乾活，聽見消息就急赤白咧地跑來了，忘了洗手了，請大人見諒。”
侯澗化神態恢複正常，站起身來，問道“你才剛說，薑珣娶了沐芸？怎麼可能？他一個皇子，怎麼可能和一個婢女成親？”
差官咽了口吐沫，解釋道“大人，我聽見消息，跑到街上親眼看見的，他倆並排坐在一個特大的花轎上，沐芸沒頂紅蓋頭，我看了又看，可不就是她麼，比平常還要好看，像是仙女下凡。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街上看看，人太多了，他們根本走不動，我估計現在還沒到地方呢。”
看來是真的了，侯澗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是挨了霜的狗尾巴草，蔫了。自己得到皇上的暗許，正在籌謀將沐芸送到戎國和親，怎麼突然就和薑珣成親了？自己還想借著辦成此事，向寧英帝表現一番呢，這下好，挺好的計劃，一下子被薑珣打亂了。
還沒頂紅蓋頭，這下，全寧京的人都知道沐芸是他薑珣的人了，這還怎麼和親呀。這事非同小可，必須馬上奏報皇帝。侯澗化趕緊喚人更衣，馬上入宮。
到了皇宮禦書房，首輔潘憲正好也在。見侯澗化急匆匆而來，想是有要事相告，潘憲想告辭，卻被寧英帝留住了。
寧英帝道“你我君臣之間，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你且留下。”
潘憲深受感動，應了聲“是”，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侯澗化沒有半點隱瞞，將差官說給他的話，又一五一十地講給了寧英帝和潘憲，末了，又補充道“臣在進宮的路上，特意抄近道，走了兩條巷子，果然看到薑珣和沐芸正在長街上巡遊。薑珣膽大包天，竟然用了三十二個轎夫抬著。”
“有這等事？”寧英帝大惑不解，“這個梁國質子，為何突然迎娶沐芸？”
侯澗化五官已經挪了位，形成了一個難看的“囧”字，哈腰道“回皇上的話，臣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薑珣出於什麼目的，但有一點可以明確，他這麼一頓操作，就無法讓沐芸去戎國和親了。”
此時的潘憲，已是憋了一肚子氣，不能去戎國和親是小，攪了自己納娶沐芸為妾的春夢是真。
潘憲冷冷地道“定是侯大人的一番計劃，被薑珣知道了。不然，不會這麼巧，怎麼就在侯大人醞釀讓沐芸和親的時候，出了這檔子事？”
侯澗化分辯道“讓沐芸代替公主和親之事，起初是侯某在朝會上提出的，雖然皇上當時明言，任何人不得泄露隻言片語，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會有，難免有人會不小心吐露出去。”
潘憲道“皇上當時沒有準奏，沒有肯定你的建議，誰會回去亂講？定是有人知道了你正在籌劃，才將此事告訴了薑珣。”
確實，寧英帝自始至終，沒有在公開場合明確讓沐芸和親，皇帝沒有點頭的事，沒人會在外麵亂講。寧英帝隻是私下默許了侯澗化的建議，默認了侯澗化的秘密籌備，想不到薑珣竟然來了這麼一出。
寧英帝臉上泛起不豫之色，道“好了，事已至此，和親之事就做罷吧。隻是這個薑珣，身為皇子，竟然娶了婢女，真是超出所有人的認知。”
侯澗化道“他還違製，僭越，應該被治罪。”
潘憲不耐煩地道“他薑珣再怎麼違製，再怎麼僭越，與我大寧何乾？他是梁國人，要治罪，也是梁熹帝的事。侯大人就不要操心了。”
潘憲是清楚侯澗化正在秘密籌劃和親之事的，侯澗化此舉，不啻是在奪他首輔大人的心頭之愛，潘憲心裡早就恨死了侯澗化，他正在盤算著如何阻止侯澗化的行動，儘快將沐芸弄到自己身邊。誰料，自己慢了一步，竟然被薑珣截胡了。都是這個侯澗化，當初在朝堂上出了那麼一個損主意，還被寧英帝默許了。這下好，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個侯澗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得羞臊羞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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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憲道“聽聞侯大人的愛妾生有一女，年方十八，容貌出眾。侯大人既然殫精竭慮要為皇上分憂，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獻出此女，送給赤烈，將和親之事繼續到底，如何呀？”
潘憲這一段話，如同五雷轟頂，侯澗化隻覺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兩晃，險些栽倒在地。他急忙撩官袍跪在地上，帶著哭腔說道“皇上，潘大人所言使不得呀，微臣之女自幼嬌生慣養，受不了戎國的水土，走到半路就會沒命的。”
潘憲鼻子哼了一聲“侯大人怎麼這麼說？難道金枝玉葉的樂安公主就不金貴嗎？難道樂安公主還不比不上你一個四品官員的庶女？”
侯澗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很是不妥，忙對寧英帝道“皇上，臣口不擇言，臣不是這個意思。臣沒有半點貶低公主之意。臣女不僅身體孱弱，性情也極為古怪，且讀書不多，若是讓小女和親，臣怕有損大寧的臉麵。皇上，請您務必體諒臣的苦處。”
寧英帝低頭看去，匍匐在地的侯澗化後脖頸子發亮，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也知道潘憲是在故意拿侯澗化開涮，便道“朕說了，和親之事就此作罷。你們都不要提了。”
從禦書房出來，侯澗化依然戰戰兢兢，惶恐不已，他看著潘憲的背影，心裡琢磨，自己平時和首輔大人關係也還不錯，從來都是百般逢迎，潘憲怎麼突然對自己不滿起來？到底是哪裡惹惱了潘憲？
侯澗化緊走幾步，追上了潘憲，滿臉諂媚地說道“大人留步。”
潘憲停住腳步，回身定定地看著侯澗化“侯大人有事？”
侯澗化把腰弓得比在皇帝麵前還要低了“大人，侯某有不對的地方，您儘管說，儘管教訓。您可彆在皇上麵前再提這樣的建議了。微臣真的受不了呀。”
侯澗化一個年近六旬的官員，在而立之年的潘憲麵前點頭哈腰，唯唯諾諾，這官場上的一幕，著實令人噴飯。
因為失去沐芸，潘憲心裡極度厭惡侯澗化，輕笑一聲，說道“侯大人，我才剛不過是開了個玩笑而已。”
說罷，潘憲揚長而去，隻留下侯澗化在風中一陣淩亂。
侯澗化心中奔騰跑過一萬匹草泥馬，暗道，開了個玩笑？有開這樣玩笑的嗎？皇帝若是認真起來，侯某的女兒真有可能被送去和親。寧英帝是什麼樣的人物？當年他連自己唯一的親妹妹都舍得，如何舍不得一個臣子的女兒？
侯澗化越想越怕，回到府中，由於驚懼過度，竟然大病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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