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溫越便又被滄淵鎖在了雲岫殿,不許他出去。
殿內的物件換了一批又一批,每天都能看見從雲岫殿出來的一堆碎片,天界議論紛紛,都言溫越怕是失寵了,都使上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招數了。
雲煙和紅袖帶著人魚貫而入重新布置好雲岫殿,全程安靜的不行,腳步放輕,連擺放時都是慢動作,生怕磕出一點聲音。
殿內諸多人走來走去,溫越趴在塌邊像是失了魂魄般一動不動,絲綢般的長發從榻上散落到地麵,殿頂上的花紋倒映在溫越無神呆滯的雙眸中,光裸的腳踝上束著玉鏈,長長的鏈子在鋪滿地毯的殿內逶迤,一直到床邊。
之前滄淵見溫越一直不肯穿鞋襪,便又命人將殿內鋪滿地毯,每次溫越砸東西後就換一遍地毯,怕裡麵有細小的碎瓷片傷到溫越,今天是雙魚纏枝蓮花紋的。
雲煙咬了咬唇,剛想上前去勸勸溫越就感覺袖子被人拽了一下,扭頭見到紅袖不讚同的眼神,她看了一眼溫越,最終還是低下頭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和紅袖一起帶著人出去了。
溫越闔眼將半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裡,絲絲縷縷長發散落在側頰上,雙手無力的放在胸前,手掌微微彎曲,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朝歌實不相瞞,其實我內心爽的要死,卻不能對人說。】
【888我在呀我在呀!宿主跟我說呀!】
【朝歌你是人嗎?】
【888……】
這幾天,不管他怎麼鬨,怎麼哭求,滄淵都不為所動,將他囚禁在這小小的雲岫殿,見到的人,聽到的事,碰到的東西,都是滄淵允許他見到、聽到、碰到的。
似乎要將他一輩子都禁錮在此處。
鮫人的壽命很長,自己若是一輩子都這樣,他怕是會瘋了,那種漫長又無趣的時光,他不敢想象,他受不了的。
好累……
溫越失神,思緒不知道飄蕩到哪裡去了。
他不明白,自己當初喜歡的滄淵,是這個樣子嗎?
殿內寂靜無聲,外麵連一聲鳥叫都沒有。
滄淵一進來,就看見溫越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托盤上的飯食升騰著熱氣,香氣勾人。滄淵將之放在一旁,走到榻前將溫越撈起來。
“阿越今天乖乖吃飯還不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滄淵勾唇輕笑一聲,“我剛從母後那裡回來,得知一件喜事,阿越乖乖吃飯,我就告訴阿越,嗯?”
說話間,溫越小巧的精致的耳朵上落下一吻,帶著呼吸的熱氣。
溫越靠在滄淵的懷裡麵無表情,沒有情緒的看了滄淵一眼便開始用膳,他不是沒試過絕食,可是每次滄淵都以口渡的方式逼他吃下去。
飯食的香氣濃鬱,溫越也的確已經饑腸轆轆,一時之間,殿內隻有碗筷偶爾相碰的細小聲音。
滄淵抱著溫越,勾起他鬢邊的一縷長發於掌心玩弄,仙可辟穀,唯獨鮫人是個特例。
見溫越乖乖吃完,滄淵的心情不由得愉悅了幾分。
“阿越飽了嗎?”
溫越恍若未聞,就是不回話,滄淵也不在意,手指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轉過臉來看著自己,而後輕輕吻了一下溫越的唇,觸感溫熱,猶如蜻蜓點水。
不待他更進一步,溫越一扭頭便擺脫了他的手,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自己的唇,垂著眼不肯說話。
滄淵也不惱,又親了親他鬢邊的發,“阿越不想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好消息嗎?”
溫越不理他,他便自言自語。
“母後說,魔族欲與我天界聯姻,想問魔族小小公主容華尋一佳婿,而閻王郎豔獨絕,世無其二,正與那小公主相配。”滄淵嘴上像是在講一個無所謂的事,可是直直看著溫越觀察他麵前的雙眼卻出賣了他,滄淵的內心並不如表麵那麼平靜。
溫越負氣,本來打算不理不管滄淵說什麼都不理他,但是他在聽到“閻王”兩個字的時候耳朵就支棱起來,這一絲變化落在滄淵眼裡,讓他的心沉了沉。
等等他把話說完,就見溫越整個人都炸了,像個小炮仗。
溫越一把推開滄淵,從他懷裡出來,站在一旁怒氣衝衝地吼道“、不行!我不同意!閻哥哥怎麼能娶一個魔族人!”
滄淵早在他推開自己的時候臉色就變了,整個人如同被陰雲覆蓋著的萬裡冰川。
眼見溫越為了彆人質問他,他努力壓製內心翻滾的情緒,語氣儘量平穩“為什麼不能?那位容華公主深得魔王寵愛,若與之聯姻,最起碼可保兩界千年安穩。”
“那又怎樣!她是個魔族!魔族凶殘成性,怎麼能讓閻哥哥娶她!”溫越氣得走來走去,“再說你們問過閻哥哥的意願嗎?他要是早就有心儀之人了呢?”
滄淵的臉色已經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他直接拽住溫越將人又禁錮在自己懷裡。
“放開我!你混蛋!”溫越胸腔裡的鬱氣還沒散,今天又被添了一把新火,又是生氣又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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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滄淵!就知道欺負他!
滄淵強製他看著自己,眼睛直視著溫越的雙眼,問道“你怎麼知道閻王他不願意?他花名在外,想來是沒有心儀之人的,難得阿越知道他喜歡誰?”
溫越噎了一下,閻哥哥確實有點風流,招惹到的人可以說是遍布六界,愛慕他的仙子仙君不知凡幾。
但是輸人不能輸陣,再說那魔族公主的凶殘跋扈可是出了名的,是能娶回家的嗎,簡直是誰娶誰倒黴好不好。
在滄淵絕對的力道下,溫越掙紮的動作越來越小,他還是嘴硬道“我就是知道他不願意!你怎麼知道那些花裡就沒有閻哥哥喜歡的!你走開!”
滄淵閉了閉眼,隻覺心被人攥了起來,攥的生疼。
他緊緊抱著懷裡的人,將下巴輕輕放到溫越的頭頂,發絲細軟,心緒也無比紛雜,連說話時的嗓音也變得乾澀異常“不如我去問問他好不好,看看他願不願意。”
“不行。”溫越聞言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萬一閻哥哥不知道那個什麼公主的本質,被人一頓忽悠答應了怎麼辦。
“為什麼不行?”滄淵輕輕吻著溫越的耳朵,不許他躲開,“阿越怎麼這麼在乎?莫不是你那閻哥哥心儀之人就是阿越?”
溫越聽到他說的話瞬時瞪大了一雙眼,記憶裡那些他以為並沒有注意的畫麵紛至遝來。
比如從邀月宴回來後,滄淵就開始不對勁,再比如他又禁錮住自己那晚他突然的身生氣發瘋,再到今天……
溫越愣住了,喃喃道“你怎麼會這樣想?原來如此……”
他沒想到,自己以為可以傾心相付的人,會因為一點無根據的猜疑就這樣對他。
絲毫不顧及他的感受。
他知道滄淵始終在介懷自己當初一聲不吭跑了的事,所以儘管他察覺到滄淵給他套上枷鎖,讓他失去仙力時他並沒有說什麼,
可是滄淵如今竟然懷疑他,還不管不顧就囚禁他。
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往日種種情濃愛意,仿佛一個笑話。
即使是這幾天他哭鬨不休,也滿是生機勃勃,內心深處並不相信滄淵真的要對自己怎麼樣,隻是不滿他又要囚禁自己罷了。
可是這一刻,他整個人突然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像是生生被人抽走了氣血,隻剩下深深的疲憊。
“隨便你怎麼想吧。”說完他也不再掙紮的要從滄淵懷裡出來,安安靜靜倚在滄淵懷裡不上了眼,一副不想跟你說話的樣子。
滄淵見此,以為自己觸碰到了真相,雙目赤紅,接連不斷的吻落在溫越身上,他用力抱著溫越,力氣大的要將溫越融入自己的骨血。
魔族的確的確想與天界聯姻,天後找他過去也是為了商議此事,若是答應了聯姻,閻王也確實在天後考慮的名單之內,隻是他們還並未商討出到底要不要與魔族聯姻,今天這樣對溫越說,隻是他一時衝動私心作祟,想要試探一下溫越的反應而已。
現在他試探出來了,但是他後悔了,現在連裝作不知粉飾太平都不行了。
【朝歌嗬!我就知道這狗男人肯定要試探我一把才行,現在滿意了吧,真是,非得給自己找罪受。】
【888宿主威武!虐他!衝鴨!】
【朝歌嘖,發哥,你有沒有發現你變了。】
【888變了什麼呀?】
【朝歌之前你都催著我去洗白,生怕自己工資不保,甚至被塞回去回爐重做。如今你竟然開始由著我胡來了?】
【888我……我忘了……】
【朝歌你好棒棒喲哈哈哈哈!】
【888宿主啊~你趕緊洗白吧,人家不想被扣工資,不想回爐重做,再考試的話人家會考不過的嚶嚶嚶……】
【朝歌彆嚶了彆嚶了!艸!我這嘴欠的,就不該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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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顏本體是牡丹,所居宮殿直接就叫了牡丹殿,裡麵遍植牡丹,什麼品種都有,若是外行乍一看或許會覺得花團錦簇,可是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仙子什麼沒見過,一座殿裡擺了這麼多牡丹,又不用巧思設計一下,隻會讓人覺得雜亂又俗不可耐。
在傾顏剛飛升那段時間,也不是沒有仙子心善好言跟傾顏說過這個問題,誰知道她當麵笑嗬嗬的應了還說什麼“還是姐姐眼光好”什麼的,轉頭就跟那些仙君抱怨,明裡暗裡說她們瞧不上她。
氣得眾仙子再也懶得跟她說這些,一時之間連理都不想理她,她又哭唧唧跟彆人抱怨“人家也不知道為什麼姐姐們都不願意跟我玩,可能是我哪裡做錯了惹到姐姐們了吧”,簡直是裝可憐博同情的個中高手啊。
仙子們一時之間都感覺自個兒開了眼界。
不明白她好好一朵國色天香的牡丹怎麼會是一副白蓮花綠茶婊的德性。
不是說牡丹端莊大氣,有盛世氣象嗎?
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