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盧公公臉色也變了,忙伸手攔住商如意繼續往裡走,輕聲道:“哎唷,國舅爺怎麼突然進宮了。這——夫人,咱們稍等一下。”
商如意點點頭,心裡卻是咯噔了一聲。
國舅爺
也就是,江皇後的兄弟
聽說這位江皇後幼失怙恃,並無親兄弟姐妹,這個“國舅爺”是——
心裡正想著,裡麵又傳來了那位“國舅爺”的聲音,口氣裡更添了幾分不悅的道:“就因為你這一病,要延遲上路的日子,不能跟陛下一道去江都,公主殿下和趙王殿下也被你留下來不說,連累得我都得守著你。誰不知道,跟在陛下身邊的才是親信,你這樣……不是連累弟弟我嗎”
商如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
江皇後因為生病,不能跟皇帝一路出發連新月公主和趙王楚成斐也留下來陪她
裡麵響起了一陣輕咳聲,聽得出,江皇後的聲音非常的虛弱,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重恩,本宮也不想耽擱你的前程。可是,這一次南下跟隨的官員眾多,也難有什麼出頭的機會。你留守東都,說不定另有一番天地呢”
那江重恩立刻冷笑道:“彆有天地誰不知道梁士德就要打過來了,而且,還有雷家父女幫著他!那雷毅是當過左禦衛大將軍,他對東都的城防部署有多了解!我要是折在這裡,你就開心了是不是”
“……”
江皇後沒有再說話,隻不住的咳嗽,但咳嗽的聲音也比之前壓抑了許多。
商如意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幾乎要忍不住進去罵人了!
不管那江重恩怎麼想,可皇後畢竟是皇後,他口氣中沒有一點敬重不說,甚至對自己這位病中的姐姐也沒有半點憐憫體貼,簡直冷酷無情!
可是,她還是管住了自己。
這畢竟是江皇後的家事,他們在這裡聽著已是不妥,若再去插嘴,那就真的不該了。
等到江皇後的咳嗽聲終於平息下來,她喘息著輕聲說道:“重恩,本宮的苦心,你終會知道。現在,你還是先回去吧,本宮這裡有客,一會兒就要到了。”
那江重恩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出來。
剛一走過來,就撞上了商如意和盧公公,商如意這才看清,這江重恩大概三十來歲,生得倒是有幾分英俊,眉眼間與江皇後有些相似,但神情淡漠,雙眼習慣性的往上翻,給人一種薄情寡義的感覺。
當然,也許並不是感覺。
他看到商如意,也沒說什麼,翻了個白眼就走了。
他一走,盧公公立刻進去稟報,隨即,裡麵響起了江皇後溫柔的聲音:“如意來了。進來吧。”
商如意振了振精神,急忙走進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入皇後東宮的內殿,裡麵比外麵的布置更簡單一些,不過一個梳妝台,一張矮桌,然後便是靠著屏風的一張床榻,隻有梁上垂下的幾層紗幔讓這個空曠的內殿多了幾分難以明辨的複雜感。
商如意一步一步的走進去,終於看到了床榻上那個消瘦蒼白的身影。
江皇後正靠坐在床上,微笑著看著她。
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長衫,房間裡足夠暖和,那衣衫也不算厚實,更顯得她消瘦單薄,嘴唇沒什麼血色,可即便這樣,她周身散發出的溫柔的氣息,還是讓她整個人仿佛春水一般溫婉動人,尤其臉頰還因為劇烈的咳嗽而泛著一抹病態的嫣紅,在這一刻,反倒透出一種——彆樣的嬌豔。
這是商如意第一次感到,這位江皇後不僅有著皇後的端莊秀麗,更有著一個女人的美。
是那種,令人無法不心動的美!
她看得甚至呆了一下,而江皇後已經微笑著對她說道:“如意,你來了。”
“……是。”
商如意這才回過神來,急忙上前行禮,江皇後微微抬手道:“這個時候,就不要這些虛禮了。來,過來坐下。”
她竟伸手拍了拍床沿。
商如意遲疑了一下,雖然他們兩算得上親近,可畢竟尊卑有彆,她還是有些忐忑,反倒是江皇後微笑著道:“本宮病中都將你叫來,就是不見外。你若跟本宮見外,那就辜負本宮了。”
一聽這話,商如意急忙告罪,上前斜斜坐了下來。
江皇後這才微笑著點點頭。
看著商如意臉上的神色有異,她想了想,淡淡笑道:“剛剛,讓你見笑了。”
商如意忙說道:“如意怎敢”
江皇後歎了口氣,說道:“重恩他,是本宮的堂弟——本宮自幼失怙,是在叔父的家中長大,重恩他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這孩子,難免心高氣傲了些,本宮時時勸他莫要好高騖遠,可他就是不聽。”
商如意的心微顫了一下。
原來,皇後也是自幼父母雙亡,被親戚中的長輩撫養長大。
她跟自己的身世,那麼相似……
商如意定了定神,輕聲說道:“忠言逆耳,娘娘的苦心,也不是人人都能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