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罰完丁固後,將他及一乾貴族將領丟棄原地不再理會,項昌讓田兼扶了項喜,一行人匆匆離去。
丁固這一鞭子抽的可是夠狠,項喜臉頰稱得上皮開肉綻了,以當前的醫療水平留疤是不可避免,但醫治及時傷疤也會小一些。
見項昌帶著項喜直奔傷兵營而去,那幾名受傷的兵士對著丁固一陣擠眉弄眼,用嘴巴奴著項昌遠去的方向:
“這位將軍老爺,還在等什麼,趕緊也去傷兵營治療一番啊。你臉上這道傷口不趕緊擦上清毒藥,萬一化膿,可要潰爛整張臉。”
丁固一聽,嚇了一跳。其餘貴族將領這時也反應過來,項昌是親自帶著那項喜治療疤痕去了。想到項昌以大楚長公子之尊,未來君王的身份,居然對那一臉憨愣一看就腦子不好使的賤民這般要緊,一力提拔成中郎將也就罷了,關鍵還這麼親近,一個個不免心裡酸溜溜的。
“走、走,送丁固中郎將也去傷兵營,順便看看那‘清毒藥’真有那麼玄乎?”一乾貴族將領一拍即合,簇擁著丁固也向傷兵營而去。
傷兵營位於垓下城東北角一大片獨立區域,所有貴族將領以前也去過,一想到以前踏足其中那難以名狀的經曆,都暗暗皺眉。混亂、血腥、惡臭、哀嚎、肮臟、死亡……是他們對以前傷兵營的固有印象。想到馬上要再次涉足這麼一個讓人反胃的所在,本能就有些抵觸。
確鑿無疑,以往的傷兵營,說是傷兵營,其實說地獄要更確切一些。
倒也不能怨傷兵環境惡劣,眼下這個世道,即使好端端的尋常兵士的命都不值錢。比如輜重營兵士,性命之低廉,不用說比之價值高昂的戰馬,即使比之牛騾也大為不如。吃的比豬差,乾的比驢多,說的就是他們,並且毫無地位,稍有過錯就是一頓鞭笞。
這也是為什麼跟隨項雎投漢的一乾宗親、將領、護衛,被丟入漢軍後軍輜重營一個個肝膽俱裂,見到項昌像是見到了親爹,哭著嚎著死也要回大楚?也是為什麼剛才項喜的護衛,得知被貶入輜重營,如喪考妣,魂不附體,差點沒有尿在當場?
而輜重營畢竟是輔兵,有極大用處,那怕沒有地位,至少還有一口飯吃。比之還慘,堪稱軍營中最慘沒有更慘的,就是傷兵。
當前軍隊中的將領與千卒主以上的軍官受傷,還能享受到一定的待遇,普通兵士,那怕是騎兵,那怕是底層軍官,一旦受傷,特彆是那種殘胳膊瘸腿無法再上戰場的傷勢,都會直接被軍隊拋棄,丟入傷兵營不再管顧。
然而此番一乾貴族將領抵達傷兵營後,一個個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訝異不已,就見原先地獄景象絲毫不見,一大片傷兵居住房舍的院落被全部打通,變得寬敞通透,地麵厚厚鋪了一層平整黃沙,一排排、一行行整齊擺放了無數張席子,席子下麵還鋪了牛皮、狗皮、狼皮等皮墊,防止返潮。
在席子的上空,木棍撐著布匹,支架起了一個個遮陽防雨的遮棚。
至於院子的角落,橫七豎八拉起了一根根繩索,上麵被金燦燦的秋陽暴曬著一塊塊漿洗的乾乾淨淨的布條、白綢,這時被秋風刮的“呼啦啦”作響。
對於這些布條與白綢塊,眾貴族將領卻是不知道做什麼用。但見無論是遮陽用的布匹,還是這些窄條的布塊、綢塊,都是上好材質,倒是不免吸了一口涼氣。
在經年戰亂錢幣缺少的當下,無論白綢還是布匹,可都是當作錢幣來用的。
特彆這些貴族將領見每一張席子上都躺了一名傷兵,人洗的清清爽爽,衣袍漿洗的乾乾淨淨,至於或手臂或雙腿或胸口等受傷部位,纏裹著與晾曬一般無二的布條、白綢。
“這麼貴重的布匹綢緞,比這些賤民的命都值錢多了,卻撕成碎條給他們裹傷,架在頭頂上給他們遮陽遮雨?”一乾貴族將領恍然,又禁不住大為心疼可惜。在他們看來這些賤民死了就死了,反正他們能生,跟野草一樣死不乾淨,總會一茬一茬冒出來,值得這等費心耗財對待他們?
這時就聽院子裡側的房舍內,傳來一名女子惱怒的訓斥聲:
“不是讓你老實躺著不要動?剛剛消了毒,上了藥,又爬了起來,就不能老實一些?”聲音清悅又年輕,僅聽聲音就知是美女。
接著一個有些憨厚的青年聲音響起:“旁邊席子上的老兄一直叫難受,想要翻個身,我就幫了他一把。”
“先顧好你自己吧!”那女子聲音中的怒意消失了,卻依舊沒有好聲氣。
一乾貴族將領雙眼一亮,心頭一跳:這傷兵營還有女子?
懷著幾分迫不及待,貴族將領們湧進房舍,就見房舍內同樣整齊擺放了一排排席子。幾十名嬌美年輕的女子,來去匆匆,忙碌不堪,給傷員端水喂食,清洗傷口,換藥包紮。
躺在房舍內這些席子上的傷員,赫然全是缺胳膊斷腿或者胸腹被洞穿的重傷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