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昌舉起長矛,環顧四周,高聲道:
“當前漢兵重圍,形勢危急,我們應該萬眾一心,同舟共濟,誰要是再敢生出異心,叛逃作亂,一律按當前項纏處置!”
所有將領,包括八百精騎,儘皆跳下馬,單膝跪地應諾。
項羽深深看了兒子一眼,高高坐在馬上,俯視著諸將,沉聲道:“今夜突圍,諸位還望努力向前。待脫出重圍,整軍與劉邦小兒再戰之日,今夜諸位人人封賞,我項籍絕不食言。”
眾將與八百精騎轟然應諾。
項昌見諸將與八百精騎對老爹的應諾,比對自己積極熱烈的多,情知自己想要在諸將中擁有老爹的聲望,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不過不要緊,總算是邁出了第一步,並且用項纏這位尚書令人頭為祭,效果也是甚佳,堪稱開端良好。
項昌跳下馬,檢查項纏隊列,意外沒有發現虞姬屍身。詢問項雎,項雎訥訥不敢言語,隻用眼看項纏馬背上的一個皮囊。
項昌心頭一跳,上前打開項纏馬背皮囊,自中取出了一個錦緞包裹,裡麵赫然盛放著虞姬的頭顱。
項昌想不到項纏怕麻煩,並沒有攜帶虞姬屍身,而是省事的砍下她的腦袋攜帶,一時間也是心頭暴怒,隻覺自己剛才一箭射死了他,有些太過便宜了他。
項羽一見,麵色慘變,身軀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一時間都有些不敢看虞姬的頭顱。
身為堂堂霸王,舉世無敵,卻連心愛女人都護不住。而為了讓自己能夠突圍逃命不累贅自己,為了不落入劉邦手中遭受羞辱,她甘願自刎而死。但而今,那怕已死,卻居然連屍身也保不全……
要知道古人對屍骨可是看的無比重要,那怕到了明、清,太監死後下葬,都要將閹掉的那玩意兒放入棺中,寓意身軀齊全,沒有殘缺。更遑論而今的秦末。
項昌怒氣上湧,將長矛重重插入地上,高高舉著虞姬頭顱,昂然跪在老爹烏騅馬前,厲聲吼道:
“父親,虞夫人在看著你,她在說,她麵前的不是她深愛的楚霸王!她深愛楚霸王,那怕是死也不會做逃兵!在父親你說出逃的那一刻,虞夫人已經決定死了!因為她所愛的楚霸王,在那一刻也已經死了。”
“父親,虞夫人在看著你,她在問你,他心中的楚霸王何在?漢軍就在麵前!她心中的楚霸王,雖千萬人吾往矣,敵人再多、再強大,也昂然不懼,視若草芥,有大破之的信心。”
“父親,虞夫人在問你,今夜,她就看著你,看著你帶著麾下猛士,再次力挽狂瀾,逆轉戰局,重演三萬大破五十六萬的輝煌戰績!讓劉邦那無賴,讓樊噲、周勃、夏侯嬰那等殺狗屠戶、喪事吹手、駕車馬夫,恐懼的瑟瑟發抖。”
……
項昌情知這是最後的機會,也是那一線的生機所在,因此拚儘全力鼓動著老爹。
他心下一直無比清楚,想要破解當前十麵埋伏,僅僅保持五萬楚軍士氣不墮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就是要抓住老爹,絕對不能讓他突圍而逃。
一旦老爹真個突圍,那就萬事皆休,曆史就將還按照既定的軌跡發展,堂堂楚霸王被一群鬣狗一路追殺,隨身精騎戰死殆儘,最後獨身一人走投無路,自刎烏江之畔……
當然僅僅拖住老爹不讓他選擇突圍是遠遠不夠,還要激發並疊加滿老爹的怒氣值,此圍才真正有可能出現轉機。
回顧老爹過往的輝煌戰績,無論是巨鹿之戰,還是彭城之戰,都是處於絕對劣勢,堪稱有死無生的局麵。
然而那兩戰,都是老爹被徹底激怒,就此戰力大增,有如神助,巨鹿之戰九戰九捷,大破秦軍主力,戰後受驚的諸侯覲見老爹,都要膝行跪地而前;而彭城之戰,更是策三萬精騎長途奔襲,一舉橫掃五十六萬以逸待勞的漢軍,將劉邦多年積讚的家底就此清空!
故而彆人也許是怒不興兵,但對於老爹來說,恰恰相反,正要激發他的怒氣,讓他怒而動兵,才能真正逼出他的潛力,發揮出他恐怖的戰力!
因此剛才他在老爹營帳等待時,見到虞姬屍身的那一刻,像是一道閃電劃過腦海,讓他敏銳想到用虞姬的屍身來刺激老爹,阻止他突圍,轉而選擇怒而一戰!
於是,他提前找上項纏,逼迫他提前投漢,並且還勒令他帶上虞姬屍身。他非常清楚老爹與虞夫人之間的感情,老爹看到虞姬屍身遭到羞辱,絕對會被激怒。
果真,事情發展如他所料。
隻是超乎他預料的一點,是項纏怕麻煩,居然選擇割下虞姬頭顱帶著投漢,但這無疑更觸動了老爹心底的逆鱗。
霸王麵孔猙獰,重瞳眸子圓睜,渾身無形氣勢湧動,像是一頭沉睡的雄獅在緩緩蘇醒。
扭轉頭,他沉沉看向了漢軍營地。
項昌心下凜然,一股寒氣冒出,暗暗嘀咕:是不是有些勁頭過大了?
楚霸王大戟直指漢軍營地,低沉聲音如同悶雷:“將士們,今夜,讓我們再次讓漢軍瑟瑟發抖,品嘗到恐懼籠罩的滋味!——跟隨我,取劉邦老兒頭顱!”
項昌精神大振,跳起身,上前將虞姬頭顱懸掛在老爹馬頸之下,奮然道:
“父親,虞夫人要陪你衝鋒,她要親眼所見你是如何將漢軍打得一敗塗地,再展霸王雄風。”
霸王仰頭一聲咆哮,催動烏騅馬,對著漢軍營地悍然衝擊過去。
包括鐘離眛、季布,包括項聲、項冠等一乾宗親將領,包括八百精騎,齊齊頭腦“嗡”的一聲,一時間熱血沸騰,渾身殺意想要炸裂般,就感覺他們的霸王又回來了,就此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顧,催動坐騎,揮舞長矛,緊緊跟隨其後。
項纏的兒子項雎,連帶那支項氏宗親以及一乾護衛騎兵,被丟在那兒,無人理會。
項莊這次沒有像以往那樣跟隨霸王身旁護持,而是跟隨在項昌身旁,顯然已經得霸王命令,將保護項昌作為首要任務,一旦戰局不利,就護持項昌逃走。
“你何必這麼逼迫大王,大王突圍而走,像劉邦那樣隨後卷土再來,還不一樣?為何執意要走這麼凶險的一步?”項莊策騎靠近,壓低聲音,大為不滿的道。
項昌默不作聲,好像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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