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續租的宅子,對方連抵押的銀錢都沒收就全退了。
總之,一切離京準備都十分順利。
直到要離京的這天,穆乾抱著兒子,帶著女扮男裝的妹妹,去國子監向恩師道彆。
而這,也是他唯一的機會和價值了。
先前的三人雖然已經下了獄,卻很快便被放了出來,轉而是幾個護衛被問了責,罪名……私闖民宅,致使婦人受驚早產。
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卻隻是用受了驚嚇一筆帶過。
後來,他從恩師那裡聽到了事情的始末,那日,三人與同伴在煙花巷柳飲酒,幾杯黃湯下肚後,就開始議論起花樓裡姑娘的身段。
不知怎麼的,就談到了已經從良的盈袖,這個說她纖腰盈盈一握乃是一絕,那個說她渾圓白嫩,再一個說她膚如凝脂,花樓裡無人可比。
幾人說著說著,竟是還紅了臉,誰也不服誰,險些打起來。
原本也不過是個葷話,說過就過了,可偏偏這三人都是混不吝的性子,又都是家裡的掌心寶,誰都不服輸。
這時,有人說了一句,爭來爭去傷了和氣作甚,直接讓媽媽喚了人來眼見為實啊。
這人並不知道盈袖已經從良,但那三人卻是被點醒了,當下便讓人打聽了穆家的住址,準備去“眼見為實”。
再之後……便有了這樁慘案。
彼時,聽完事情始末的穆乾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甚至連弄死他們都不行,因為……
“我們可沒乾什麼,隻是嚇唬了下,都沒動手呢。”
“對啊,不信你問那些下人,或者問問你家妻子和小妹……哦,差點忘了,穆夫人難產死了,穆小姐瘋了呢,這可怎麼辦?但我們真的沒做什麼啊。”
“不是吧?難不成穆大人有戴綠帽的癖好?”
“嘖,喊什麼穆大人啊……現在是穆夫子……早就不在內閣了……”
是啊,自從穆乾辭官入了國子監,手中自然也就沒了實權。
三人自然能仗著家中權勢,不把他這個過氣了的天子近臣放在眼裡。
而他,也確實如盈袖所言,鬥不過他們,但……就這樣算了麼?
自然不是,他還有最後一個機會。
隻要能在天子和那群權貴博弈的緊要關頭,給天子一個發難的機會,屆時……便能痛打落水狗。
而現在,這個契機近在眼前,隻要他能在國子監舉行入泮儀式當天,於眾學子麵前成功告了禦狀,那這件事就彆想這麼揭過,再結合自己這些年調查到得信息,必然能助天子將這些肮臟的濁氣清理一遍。
他也知道,自己這一去怕是很難活著回來,但,他不懼。
恩師說,他的妹妹和孩子,他會遣人照顧好,會將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當了這個出頭鳥,他的妹妹和孩子或許還能活,一旦錯過這次機會,他們一家,怕是很快就會在黃泉路上彙合了。
可誰也沒想到,這場博弈還未正式開始,便已經被掀了桌。
微服私訪的天子在國子監遭遇刺殺。
穆乾知道,若是連太子也死在這裡,那南元國便是季常和他黨羽的天下了,屆時,不僅他們活不了,天下的百姓也活不了了。
於是最後,他隻能狠心將自己的孩子和太子掉了包。
他告訴自己,若是孩子能活下來,他便也能。
若是孩子活不了,那他便陪著孩子一起死,一家三口人在地底下團聚也好,這肮臟的世道,他多活一日,都覺得惡心。
隻是苦了這個剛滿月的孩子……
思及至此,穆乾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仿佛是將自己的心軟也一起隨之吐出了般。
他告訴自己,若是太子身死,便是他們能活著走出這裡,最終也逃不過那些人的追殺,到了那時,彆說伸冤,怕是要生不如死了,如此,還不若……
看著懷裡還在睡夢中的孩子,神情依舊清冷,手卻是不自覺開始顫抖起來,輕撫著孩子的眉眼叮囑道:
“好孩子,若是有下輩子,可千萬要睜大眼,莫要再投身到穆某這般心狠手辣之人的家中。”
……
嘭!!
橫梁自高空掉落,砸在男人滿是鮮血的背上時,被他緊緊護在身下的嬰兒,也沒了呼吸。
穆家,總得有一個人能活下去吧……
彌留之際,穆乾如是想著。
而後,緩緩闔上了雙眼。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qiv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