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丹平村的十幾戶人家再次沒能睡上一個安穩覺。
與前些日子對穆先生即將歸來的激動和忐忑相比,今夜的輾轉反側,則是對於家裡孩子何去何從的迷茫
“當家的,你該不會真的要收了那五十兩把兒子賣了吧?”
榻上,婦人有些擔憂,問身邊的丈夫,小聲問道。
同一時間,邊上閉著眼睛的幾個孩子的睫毛動了動,不約而同地豎起耳朵偷聽。
“……”
男人翻了個身,正要開口呢,看見一動不動的幾個孩子,沒忍住伸腳不輕不重地踹了下邊上的二兒子。
“彆裝睡,去,帶著弟弟妹妹去找你們大哥。”
……
直到三個小豆丁被無情地趕出了主臥,男人方才語重心長道:
“我們老周家如果真要賣孩子,當年饑荒時就賣了,還能等到現在?”
災年時,為了活下去,多少人為了一碗米就把家裡的孩子賣了?
那樣苦的時候,他們都拴緊褲腰帶,成為十裡八鄉唯一沒有賣兒賣女的村莊,現在這個時候又怎麼會乾這種事?
雖然……穆先生給的價格已經遠遠高過市場價。
畢竟現在從人牙子手裡,五兩銀子就能買到一個仆人,會識字的貴些,但至多不會超過二十兩。
更何況……
“也沒人說要賣孩子,人穆先生說的是,孩子他帶走十五年,十五年後,孩子若是有出息了還能衣錦還鄉呢。”
“當家的,你可彆犯糊塗,那可是十五年,十五年啊!”婦人想到這就忍不住開始默淚,
“咱家淵兒好不容易過了縣試,親事也有了著落,哪怕後麵不再考,以後也能過的上好日子。”
那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便是家裡窮得再揭不開鍋的時候,都沒想過要賣孩子,更何況是現在眼瞅著日子越來越好的時候?
“行了,還沒定下來的事,哭什麼呢?”男人抹了把臉,他又何嘗不是這個想法,可……
“方才二伯給我們幾個透了個底。”
想了想,男人還是悄聲對自家婆娘道,“穆先生此番,怕是要去乾大事,若是成了,那咱們這周家旁支……另開族譜都不在話下。”
女人的聲音一頓,臉上亦滿是驚色:“什、什麼大事?”
“現在外麵都亂起來了,還能是什麼大事?”男人壓低聲音,語氣裡都帶著點顫意。
……
“當真?!”
村長家,周大成的大兒子也驚得不行。
“先生沒有明說,隻說日後孩子們學成歸來,說不準還能新開族譜,咱們這一支的祖先能有獨立的香火。”
這樣的事情,單是想一想,便讓人心潮澎湃。
要知道,作為落敗的勳貴,他們這些人可是一直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太過打眼。
“可……這些孩子是咱們村目前最有前途的,要是有個萬一……”
“你知道周家嫡支現在是什麼光景麼?”周大成沒有急著說服兒子,而是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不知道,但想來,日子肯定是比咱們好。”
周大成的幾個兒子連連點頭,心裡也有些不平,禍事是他們嫡係惹的,到頭來反倒是他們這些喝湯的遭了殃。
若不是父親當年及時帶著他們提前避禍,眼下他們還不知是個什麼光景呢。
“……”周大成無奈的搖搖頭,“這便是我一定要讓頡兒一定要跟著穆先生的原因了,你們啊……目光終究是太過短淺。”
幾人被說得臉上一臊,卻也不敢反駁,隻是低頭不語。
“咱們這一支,雖然是受了嫡係的殃及,但在那之前,不也是因為嫡係才在京城站住了跟腳?
既承其庇護,便也要做好要受其累的準備,這樣的心思,不許在孩子麵前露出些許了,知道麼?”
“是,父親。”
幾人連忙應聲,不論心中是否接受這個結論,麵上都是一片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