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聲音遠去,穆淺染方才拿起書,繼續講課,嘴角的一抹笑卻是怎麼也消不下。
同樣在笑的,還有坐在後排的陳君,那一刻,梗在心間的一口惡氣忽然便散了。
是啊,有什麼好氣的,隻要自家表弟在一天,南元國便不算滅國,不是麼?
穆家後廚,三十多歲的男人紅著眼眶,壓下滿心的激蕩,用刀背狠狠將蒜頭拍碎。
這天晚上,穆淺染終於擺脫了寶寶輔食,不僅有條亮盤順的清蒸魚,還啃上了大雞腿。
吃完飯就牽著穆子修外出散步,鐘叔開始忙裡忙外收拾,陳君自覺去了書房,用毛筆沾水,完成今日的練字課業。
等散完步,包括陳君在內的學生們已經在村塾外開始夜跑。
沒過一會兒,被鐘叔抱去洗香香的穆子修小朋友也開始了今日的幼兒啟蒙課——十以內的加減法。
“看,這是爹爹給你的一顆糖。”穆淺染將一顆飴糖放在小家夥手邊。
小奶娃眼睛一亮,立馬就要伸手去接:“謝謝爹——”
“現在爹爹將這顆糖拿走了。”
第二個“爹”字還未落下,那顆飴糖便被穆淺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走。
“問,你現在還有飴糖嗎?”
看著空空如也的桌麵,小家夥嘴巴一癟,眼底的笑瞬間沒了,眉宇間閃過一絲怒意。
這絲怒意讓穆淺染一愣,腦海裡有什麼一閃而過。
“沒~”
沒等她抓住那絲線索,先前還有些生氣的奶娃娃已經委屈巴巴地答道。
說實話,但凡換一個人這樣,他都能鬨翻天,但誰讓這人是自己的爹爹呢,隻能咽下這口惡氣了。
穆淺染回神,再次複盤了飴糖“來了又走”的情形,道:“由此可知,一減去一等於幾?”
“等、等於沒。”
“是‘零’。”食指彎曲和大拇指相接,穆淺染比出了一個圓圈。
“零。”小家夥懨懨地點點頭,重複道。
“學會了麼?”
“學fei了~”
旁邊的鐘叔和夜跑累了回屋喝水的陳君欲言又止,一句“您就彆逼孩子了,這能學會什麼?”艱難地咽了回去。
沒有理會兩個溺愛人士的眼神,也沒有在意小家夥因為不開心而故意含糊不清的發音,穆淺染敲了敲桌子,語氣鄭重:
“既然都會,那爹爹就要開始考你了,穆子修小朋友,請聽題!”
此話一出,奶娃子“噌”的一下就坐直了,小手放在膝蓋上,一對招子亮得很,跟看到骨頭的小狗狗似的。
邊上的陳君和鐘叔……神情更加複雜了些。
“五減五等於幾?”
“零。”
“很好,繼續保持,八減八等於幾?”
“零。”
“難度要提升了,六減三等於幾?”
“唔不對……”
小家夥卡殼了下,及時收回那即將脫口而出的“零”,歪著小腦袋沉思起來。
眨巴了下眼睛,奶娃娃的腦海裡已經開始回放先前自家爹爹拿糖的畫麵。
減,就是少的意思。
原本放在膝蓋上的兩隻小肉手舉到肉乎乎的小臉前,掰著手指頭就開始數起來:
“一、二、三……六。”
數出白嫩嫩的六根手指頭後,又緩緩一根接著一根縮了回去。
手動縮回三根手指頭後,小家夥又開始數剩下的手指頭:
“一、二、三!”
數到“三”的時候,小家夥已經抬起頭看向自家的老父親,一臉的求知。
“真聰明。”一顆飴糖被塞進奶娃娃的嘴裡,穆淺染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
旁邊的鐘叔一臉難以置信:這也行?!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是該感慨自家小主子天賦異稟,還是該感歎穆先生這另辟蹊徑的教學方法。
而另一個圍觀群眾——陳君,卻是魂不守舍地走到矮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