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一張寫好的稿紙被一雙肉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後,館長方才上前拿起。
心裡默默感慨,原來這就是穆先生說的小少爺不會讓自己無聊的緣由啊。
小小的人兒,明明還什麼字都認不得,卻能夠在自家父親的懷裡乖乖待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那根毛筆,仿佛在看著什麼有趣的東西般。
再一看自己拿到手上的稿紙,館長不免又是一怔。
好狂妄的字!
是的,狂妄。
館長收過那麼多本需要拓印的手稿,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風格迥異的字體。
既不是時下讀書人慣用的閆大家之風,也不是讓人賞心悅目的簪花小楷,更不是難學的瘦金體。
許是因為落筆的速度夠快,配上那稍許的連筆,倒是有幾分行楷的模樣。
再配上字裡行間顯露出來的狂妄,有種又狂又乖又隨意的平衡。
怪,真是怪!
他哪裡知道,穆淺染前世學過的字體繁多,楷書、行書、隸書……
等到了這個時代,因為要默書,為了提升速度,再順帶發泄心中的憋屈,愣是依著自己的喜好,寫出了一手狂草的氣勢行楷的字。
如此這般,才有了管事如今看到的這種字體。
而她不知道的是,因為她的影響,日後的得意門生,皆是看著循規蹈矩,卻寫得一手迅如疾風的狂妄字體。
再後來,眾人便衍生了“淺書”這一字體,什麼都淺挨一點,就是不像原書體。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且說眼下,館長拿著令他懷疑人生的字體,去作坊尋人準備拓印。
……
“鐘叔,少爺喜歡的幾個玩具也拿上吧,先生這兩天怕是沒有空陪他。”
解決完一群尾巴,陳君和鐘叔終於成功返家,二人湊活著吃了點東西墊吧,便拿上大包小包的東西又往綏陽縣去了。
路過一處小土坡,陳君還特意撩開簾子看了看。
這麼會兒功夫,先前橫七豎八躺著的人便已經不見了。
嗯,鐘叔下手果然有輕重。
……
次日傍晚,穆家的驢車終於晃晃悠悠地出了綏陽縣,車上堆滿了雅集軒管事給的謝禮。
兩本絕版孤本、一摞嶄新的硬黃紙、一小箱毛邊紙、三根中等毛筆、兩方硯台外加墨塊。
至於穆淺染先前默的彙集,原稿被拓印館的館長要了去收藏,轉而贈送了一本首批拓印出來的彙集。
當然,還送了不少穆淺染還沒來得及默出來的書。
如此一來,原本還算寬敞的車廂便有些擁擠了,陳君便坐上了驢車的副駕駛,聽著自家表弟在車廂裡奶聲奶氣地和先生交談。
“給、修的?”
小家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記得父親書房裡已經有這些東西了。
“想得美。”穆淺染毫不客氣,“這是為父用所學賺到的文具用品,你想要以後自己去賺。”
“噢。”
小家夥有些惋惜地歎了一口氣,聽得外頭的鐘叔和陳君差點就要掉頭回去縣城給自家小主子置辦一套……不,好多套一模一樣。
“子修也想要麼?”
“想~”
“那你要跟爹好好學認字,以後你認的字多了,就能跟爹一樣,靠本事賺到文具。”
“賺!”說完,小家夥想了想,又乖巧地補了個“學”字。
“好,那回去爹爹就給你開蒙。”
“開~”
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將開啟學齡和年齡幾乎齊平人生的穆子修奶呼呼地重複著父親的話。
此話一出,外頭陳君和鐘叔的心情越發澎湃。
一歲啟蒙。
便是往前數幾代,也少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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