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祖父。”
疏影輕喚了一聲,在護國公的身側就跪了下來。
她朝著滿屋的孟氏靈位一拜,直起背脊後便道:“血仇能報否?”
此話一出,護國公身子一僵,緩緩轉首看向他。
“阿影,你這話是何意?”
“孟氏一族一萬三千八百四十五口人,邊南水師十幾萬人,祖父門生家眷千萬餘人,這些血仇能報否?”
疏影與護國公相視著,唇瓣揚起了譏諷,“我不瞞您,從前我隻想安穩一世獨活一世,可如今不能了,我每每午夜夢回之際,想起的都是祖父、祖母死時的模樣!
想起的都是孟氏血流成河的場景,我想報仇!誰戕害了孟氏、疑天下百姓脅之,我便要他自食其果!”
疏影這話說得很淺顯了,淺顯到除了秦壹之外的幾人皆心頭一怵。
護國公看著眼含恨意的疏影,手都在不自覺的顫抖著。
他一生為國為民,自幼學的都是忠君報國的本事。
就算當年孟氏血案後,他怨過那位恨過那位,可依舊沒有逆反之心,因為他知隻有朝堂安穩,天下百姓才能安穩。
可如今這話從疏影的口中道出,他卻不知如何作答了。
“你要如何做?”
就在眾人沉默之際,跪在後頭的秦叁突然開口了。
“秦叁!”秦雲亭見他說話,當即就嗬斥了一句。
然而秦叁卻半分都不瞧自己父親一眼,反而直直凝望著疏影。
疏影勾唇,“自是血債血償了,孟氏一族如何死的,那褚氏一族便如何亡。”
“疏影!”護國公怒喝一聲就站起了身來。
這是他頭一回對疏影這般嚴厲。
“你這是做什麼?讓孩子將話給說明白,你莫要吼她。”秦老夫人見此,也急忙站起了身,安撫著護國公。
疏影挺立著背脊,“舅祖父,我長這麼大,十幾年的時間都在外頭‘流離失所’,所以我並未學過孟氏的道,也從未承過天家的情。
我隻知,天家無情!為行清君側之名,以一國百姓威脅!我隻之,天家攏權!可屠殺十幾萬將士!邊南水師不再,這些年邊南水寇不斷,他國頻頻突擊,這就是我們該忠君之人嗎?
若帝王無心對百姓有情,那我或許會同祖父一般咽下這恨這仇,可舅祖父您瞧瞧!我們這位位臨高堂的帝王,當真憐愛自己的眾生百姓嗎?”
憐愛嗎?自然是不愛的。
他要是真的憐愛眾生,又怎會在當年以北塢百姓的命脅迫孟氏赴死呢?
護國公閉上了雙眸,遮去了眼底的苦澀與恨意。
再次睜開之時,他的聲量中都泛著幾分嘶啞。
“可若朝堂出事,百姓便再無安穩之日了……”
“安穩?”疏影輕嗤出聲,“現下安穩,今後便能一直安穩了嗎?他殺忠臣弑良將!當年敢對孟氏下手,往後難保不會對其他人下手。
舅祖父身在朝中,應當比我瞧得更為清楚,為君者疑心深重,害的是誰?如今容白掌權、雙秦鼎立,這樣的局麵,您覺得我們那位陛下能忍到何時?下一個他將對付的人又是誰呢?
等他將舊臣屠戮殆儘,新臣威勢不及之時,便是北塢亡國之日了啊,那個時候天下百姓又豈能安穩!”
疏影鏗鏘有力的話落在院中,讓所有人驟然發醒。
是啊,等到那時,天下可還曾會有北塢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