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琳第一次跟邵牧原正麵對峙,她哭得撕心裂肺,“你難道非要逼著我跳樓死了,然後讓南木跟你一樣沒了媽媽你才甘心嗎?我是錯了,我對不起你,可是南木他是無辜的!”
“你媽媽的死難道是我逼的嗎?你憑什麼把所有罪過都安在我身上?”她淚流滿麵,一反曾經溫柔大氣的常態,像個被惹毛了的罵街大嬸,“我不允許你傷害我的孩子!絕對不!”
那一年邵牧原15歲,就是如今邵南木的年紀。
看著段琳發狂又猙獰的麵部表情,邵牧原像是被鐵錘猛烈敲打一般,懵的一下,她好像在段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母親,許多年前,母親和段琳一樣,溫柔大方,細聲細語,總對他笑,帶著他放風箏,去露營,去遊樂場…原來害死母親的不是段琳,是他自己,他的母親多麼的愛自己呀,而他卻做著背道而馳的事情,遠離骨血相連的母親,親近不是好壞的外來人。
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一直以來他都在乾些什麼,滿麵陰寒的看著不會說話的邵南木,直到嬰孩啼哭他才悻悻然地離去,像個沒有情感的布偶,好看的皮囊裡一無所有。
幼小的邵南木還沒他一條胳膊長,他又有什麼錯呢?錯的又不是他,他明明連話都不會說。
而他卻非要把莫須有的錯強加在一個孩子身上,邵牧原覺得自己壞透了。媽媽小時候總對他說,“小牧,要做一個善良的人,對彆人友善,彆人才能對你友善。”
當時他懵懵懂懂地點頭,現在想起了自己真是個“大孝子”,把母親的話當成耳旁風,然後一點一點地走向善良的反方向。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那個血泊,周圍漆黑一片,隻有烏鴉飛過,血泊裡躺著母親,一動不動,身體冷的跟冰一樣,無論他怎麼喊母親都不答應他,他聽到血液流淌和滴落的聲音,好像黑白無常的引魂鐘。
他幾乎都要去見世界的那邊見他的母親了。
在夢魘中掙紮,在現實中被扼住喉嚨,頹靡又混亂的精神狀態讓他離死亡和消失越來越近,直到最後變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心臟驟停和休克。
恍惚間,他跌跌撞撞地走在漆黑的小道上,荒無人煙,陰森恐怖。
但在路的儘頭他卻看到了陽光,母親站在陽光裡,和藹可親,憨態可掬,麵容友善,母親正微笑著向他招手。
他興衝衝地跑過去,臉上的笑意掛滿懷,隻要他跑過去,母親一定會原諒他。
至此,一切都會回到過去,回到曾經明媚的午後,母親為他在後花園栽花,他拉著風箏扯來扯去。
而現在的一切,不過是他做的一場噩夢罷了,隻要拉住母親的手,就能醒來,一切才能結束。
可他還沒跑過去,就聽到身後嘈雜又紛亂的聲音,真的很吵很吵。
“牧原!牧原!你醒醒!”
“牧原哥你醒醒!”
“如果他還有生的意願,或許還能搶救過來…”
“牧原你醒醒!”
“抱歉,我們儘力了!”
“邵牧原!你跟我醒過來!”
身後的聲音像是拉著繩索拽著他似的,讓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他急得幾乎要哭出來,他想要快些跑過去抱抱媽媽,他真的好想好想媽媽。
可當他抬起手擦額角的汗時,他瞬間震驚了,這不是他的手,這是一雙很小很小的手…像,像他小時候還沒長大的手。
他明明已經長大了,他已經15歲了,怎麼可能呢?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他猛地抬頭,看見母親離他越來越遠,陽光還是照在她身上,金光閃閃的。
他明白,這一切都是假的。
世界在一點一點的坍塌,母親消失在路的儘頭,目光所及皆是黑洞,直到他聽到‘咚咚咚’的聲音,那是生命的力量。
心電圖從一條地平線拔地而起,回歸正常的頻率,“滴~滴~滴”。
一束強烈的光閃在眼前,邵牧原的眼球轉了轉。
所有人都長舒一口氣。
程澄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譚柯跌撞在牆邊,額角沁滿了汗,那是他人生唯一一次失控,他好怕失去這個從小到大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
段琳泛白的臉色一點點回溫。
15歲那一年,他死過一次,又活過來。
自那以後,他開始了長達15年不死不活的生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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