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貓受傷的時候,她會躲在自己認為最安全的地方,獨自舔舐傷口。能不能好倒也無所謂,重要的是在那樣的環境裡可以無比自在的難過,可以低聲啜泣,也可以嚎啕大哭,沒有人會責怪。
人也是一樣的,難過的時候會想到最想見的人,我們可以相視無言,也不用你非要安慰我什麼,隻要讓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你,能實實在在觸摸到你就足夠了。
從家裡出來,邵牧原在車裡坐了很久,偶爾能看到天空炸開的煙花,五顏六色的,他並不覺得開心。
廣播裡放著悠長又爛漫的鋼琴曲,越聽越悲傷。明明是男兒有淚不輕彈,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的身子有些抽搐,胳膊上凸起的青筋蜿蜒盤旋,好似草叢裡蟄伏的毒蛇,一點點的靠近,直到將毒液插進某個不長眼的人的身體裡。
電話嗡嗡地響,手機屏幕上顯示‘阿榆’兩個字。
將整個麵容對準車載鏡子,被砸傷的地方開始有淤青,泛黑又隆起腫塊。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咧開嘴,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容。
結果,難看的嚇人。
實在看不下去,他關了鏡子,低著頭伏在方向盤上又開始哽咽,辭舊迎新什麼的都是假的,他今天好難過。
手機終於不響了,屏幕卻沒有暗下去。
[你在忙嗎?]
[我想跟你說,新年快樂!]
扯了幾張紙巾擦臉,他隻回複了一個字,[嗯。]
沒有下文後,很長的時間,他的視線飄忽在窗外,無定處的看看路燈,看看海棠樹,看看沒有人的街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手機屏幕又亮了,還是林榆。
是一張全家福的照片,還有一大桌子菜。
她說。
[說了好幾年,今年終於拍了全家福,雖然拍的不好,但是每個人都是開心的,我希望你也能開心~]
[這一大桌子菜都是我爸媽做的,我爸爸做的肘子可香啦,比飯店做的都好吃,我媽媽做的八寶飯也可好吃了,有機會你來我家,我讓媽媽做給你吃。]
[牧牧,跟你在一起我真的超級開心,希望下一年我們能越來越好!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在手機的界麵上快速翻找了幾下,他發動車子,隨著一聲轟鳴聲傳來,車子飛馳而去,卷起習習的涼風,一騎絕塵。
有時候決定隻需要一拍腦門的時間。
手表上的時間在飛逝,而他在跟時間賽跑。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小時。
在開往機場的路上,車流不通,魚龍混雜,他有些擔心趕不上。
距離飛機起飛一個小時。
把車停在地下室,他一路狂奔。
距離飛機起飛三十五分鐘。
他安檢結束,最後一個上飛機。
頂著一臉的浮腫,他坐在座位上,上氣不接下氣。
大年三十飛機上的乘客沒有暴增,也沒有明顯下跌,好像今天隻是一個平常的日子。
或許並不是所有人都對‘過年’這個節日有著特殊的情感。
額頭冒著一層又一層的汗,緩了很久才緩過來。問乘務員要了冰袋和創可貼,把口罩摘掉,他簡單的處理了傷口,讓自己看著沒那麼糟。
一路上,他都用冰袋敷著自己的臉,希望到地方的時候能看起來正常些,他不想那人又因為她而難過。
晚上十一點,他下了飛機。
一出來,就感受到了五線城市相對於一線城市的冷清和寒意。大城市因為城市效應,冬天不太冷,夏天熱過頭。小城市就不一樣,冬天凍過頭,夏天不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