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菲迪徹底愣在原地,他反複玩味了一陣,才發覺那種語氣並非冷漠,而是認真,正如灰原哀現在眼中那炯炯的光彩一般,她正緊緊地看著他,然後認真地問他。
灰原哀也有些糾結,她其實有更好的措辭,她本想問格蘭菲迪是不是覺得孤獨了。
是的,她在懷疑,一個沉迷於炸彈,對人類社會嗤之以鼻的天才罪犯,在她離開之後,產生了一種不可思議,令她不敢相信的情緒——孤獨。
格蘭菲迪孤獨嗎?沒人知道。
但不可否認的是,琴酒總覺得與在紐約時不同,他來到東京後變得越發急躁,攻擊性強了不少,即使以琴酒那大度的性子,也很難忍受這種加強後的攻擊性。而貝爾摩德則是感受更深,她明顯地發覺,與在紐約時格蘭菲迪那隨性散漫的樣子比起來,在東京的格蘭菲迪有些閒不住,總要給自己找點事做。
要是他們認識萊克特教授,且萊克特教授也願意為此解析的話,他一定會將這種症狀評價為“退休綜合症”,直白一點說,就是在忙的時候希望有更多的時間空閒,但當他真的閒下來了,又會忍不住焦慮,想做些什麼。
雖然名為“退休綜合征”,但這種症狀其實更多出現在另一方麵——為人父母。
當孩子還小,處於自己的照顧下時,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怎麼都覺得他們應該更加懂事,不要給自己找那麼多的麻煩,但當他們真的長大了,開始從父母的羽翼中離去,要飛向更遙遠的天空,父母們又會開始焦慮,覺得他們又會惹出什麼亂子,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照顧不好自己,如果他們不隨時看著,孩子就會讓整個人生完蛋一般。
就算孩子們過得不錯,且證明了這一點,也沒有什麼用,因為這並非一種理性的思考,而是一種本能,為人父母的本能。
他們持續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愛,突然無處安放,顯得多餘,他們才刹那間發覺,有些無所適從。
灰原哀本能選擇更直白的問法,但她沒有,有一種特彆的力量在阻止她這樣直白地指出一個初為人父的男人的脆弱,而奇妙的是,這股力量正是來自於她自己。
她不想看格蘭菲迪因為這個問題而窘迫,不知所措。
她知道,如果她這樣問,他會的。
他會變得不像格蘭菲迪。
因為世間的每一對父子都是這樣,他們彼此陌生地湊到一塊,然後互相折磨一生,以求將他們各自人格尖銳的那麵磨平,最終平和地看待彼此,不僅是每一個父母給孩子新生,每一個孩子也在父母的人生中飾演著一塊難磨的頑石,使他們在某一天或是好幾天夜不能寐。
最終留存下來的,隻會是與最初截然不同的自己,孩子們如此,父母們如此。
父母們天然擁有對孩子們最銳利的刀,他們用這把刀削骨剔肉,讓自己看上去滿身血腥,像個屠夫,他們也用這把刀剔除病痛,重留健康和平安。
這把刀叫愛。
世間所有父子都一樣,愛帶來理所當然的傷害,傷害襯托他們那偉大的愛。父母與孩子因互相折磨而痛苦,因痛苦而互相折磨,最終將彼此刺痛的部分消磨殆儘,隻留下一身疲憊,以及最適合彼此的自己。
灰原哀也是在這時終於明白了一直以來令自己痛苦的是什麼。
是愛。
她不敢相信,格蘭菲迪愛她,就像一個平凡的父親愛自己的孩子,但她又有些想笑,因為她其實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愛藏在方方麵麵,角角落落,就是極少宣之於口,明明白白地展現在彼此之間,不是不愛,隻是愛成了一種本能,所以不說,所以不信。
格蘭菲迪之所以痛苦於此,灰原哀大概能明白,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個笨蛋,他並不像她一般聰明,能夠想明白這一切的道理,他隻是深受這種矛盾的折磨,然而為之痛苦,而他宣泄這種痛苦的方式,就是頻繁地來挑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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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每一個父親都做過的那樣,也許某天你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他走過時站定一會兒,用不滿的眼神審視你一陣,然後看看電視,然後又看看你,最後冷哼一聲,默默走掉。
這不是因為他是個神經病或許也是,但他隻是單純因為不夠聰明,沒能明白自己痛苦的根源,所以不知所措,像個普通的傷患一樣,傷口發癢,就本能地去抓。
每一個有醫療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並不會對傷口有好處,隻會越發惡化,但他不懂,隻是這樣能讓他好受些,他就去做了。
也是在這時,孩子們才獲得了那把能夠用來反抗父母的刀。
它同樣名為愛。
與父母與生俱來的刀不同,這把刀並不隨著孩子降生而一同降生,因為每一個父母在第一次迎接自己孩子的時候,都沒有想過孩子愛他們。
孩子怎麼會愛父母呢?
父母對孩子的愛是與生俱來的,因為他們愛,所以才會如此窘迫地迎接你的到來,懷著喜悅,懷著擔憂,懷著自卑。
但他們知道,孩子們無法選擇自己是否要來到這個世界,他們已經如此傲慢且無禮地讓你來到這個世上,便不敢再奢求孩子愛他們。
所以父母對孩子的愛是無需托之於口的,因為他們自己不覺得這偉大,可一旦他們發現,你愛他
孩子們就擁有能夠用來傷害父母的刀了。
格蘭菲迪就像每一個首次收到孩子禮物的父親那樣,一瞬的訝異,一瞬的悲傷,還有一瞬難掩的憤怒。
“看樣子你是執意要惹怒我了,但沒關係,我很大度,我們來做一個遊戲。”
“遊戲很簡單,你隻需要做一個簡單的選擇題,那就是是否要下車。”
“不過不同的是,如果你選擇下車,那我就不會下車,也就是說,你活下來,而我會死。”
“相對的,如果你留下來,那我就會離開,從而活下來,不過你也聽到了,先前你的新夥伴們說了,如果你不下車,那他們就會上來救你,你有信心,他們能在十秒之內救出你,並且平安逃離嗎?”
說完,格蘭菲迪惡劣地笑了起來,似乎對自己想的這個新遊戲很滿意,要麼灰原哀選他,然後將自己的夥伴們拉入危險中,打破她一直以來不願意牽扯彆人的原則,要麼,就選擇自己的新朋友,然後間接地害死撫養她長大,同時又是殺害她姐姐的格蘭菲迪。
可笑著笑著,他的身體僵住了。
他看見,灰原哀十分平靜地坐在座位上,認真地對他說——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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