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朦朧的意識被劇痛及黑暗籠罩，幻覺與噩夢奪走了人的生存欲，承受著那份煎熬也想要再一次站起來的黑影，最終還是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倒在了沙地上，嘴巴裡麵混有著沙土和血腥味，靈魂的窗戶無法再映照畫麵，感覺空氣都能壓扁自己了一樣。
這就是……我的……報應嗎……隻是想要獨占她一個人，我竟然會有這樣想法……真是天方夜譚……結果我……不也是普通人嗎……想要和她做那種事情……想要得到她給予的認可……
光是想象都令人發指……像這樣的自己……還不如……消失了算了……
『大叔……站起來……大叔……』
“……”
『大叔……醒醒……大叔！你醒醒啊……』
“……”
『快醒來……站起來……站起來！快去救姐姐……姐姐她被拐走了……』
“……”
我聽到了聲音。
這是誰的聲音？不知道，但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如同孩子一樣稚氣的呼喚聲，煩人又令人焦躁，麻煩死了，最討厭了。
『你們！快！在這裡！大叔他快不行了……快幫幫他……』
『來了來了！等下！』
『可是……要怎麼幫他？我們已經……』
『不要放棄，不管怎樣我們都得幫他啊！』
吵死了……全都是男孩子的聲音……死也不得安寧就是這個意思嗎……全給我滾開……反正……反正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
『我們做得到的！快，扶起他！讓他站起來！』
『大叔！起來！快點！起來啊！』
『你可以的！大哥哥！快站起來！站起來！』
不論是大戰爭的時候也好，成為冒險者的時候也好，誰都無法保護，這就是魔法使的命運，如果一開始什麼都不去做的話就不會發生，任何生命都會隨著自然凋謝，最後化為塵土消失。
掙紮不過是無謂的執著，生者那麼想也就算了，作為知性的開拓者竟然無法理解這種事情，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就是因為你自己一直去盼望得到什麼，所以才會在失望後受到打擊，接著又自說自話厭世厭人，若一開始什麼都不盼望的話，就不會淪落到這般地步。
『大叔！大叔！姐姐她你真的不管了嗎！你難道想看到她生下和我們一樣下場的孩子嗎！』
『大哥哥！睜開眼睛！快醒醒！』
『不行，他看不見光……我們需要更多的光。』
已經夠了吧……我什麼都不想再做了，再怎麼抵抗也沒用了。
失去了魔法使原有的力量，為了他人而使用那份力量後，自己就已經沒有遺憾了。
就這樣靜靜的……沉下去這片看不見底的深淵裡去吧……將那份不應該再次蘇醒的力量一同……帶到沒有人所知的地獄去……
『退下吧，小小的幽魂們。』
『那是……』
『……糟糕……她來了……』
『——那個男人需要的，不是光。』
為了保護誰而犧牲，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誰能活下來，誰就必須得死。
名為善行的做法，不過是讀作犧牲的代言詞。
『聽得見吧？你要放棄了嗎？因為失去了那份力量，所以你要放棄了嗎？』
事實就是沒有那份力量，自己便什麼都做不到。
『你真的那麼認為？』
魔眼的力量就是魔法使的核心，沒有那份力量，自己就連站起來都做不到了。
『因為骨頭斷了，內臟出血，麵目全非，所以你就要放棄了？這樣自暴自棄，賴在地上就以為沒有人看得見你的淚水，自以為不論做了什麼都不會有回報——這樣的你，可有尊重過那孩子的想法嗎？』
“！”
本已經沉入黯然的深淵中的眼眸浮現了光芒，很清楚這些話不可能從小孩子的嘴巴說出來的約翰往脖子注入了力道，試圖將被沙粒弄臟的頭顱抬起來。
模糊的視線中浮現漆黑的蕾絲長袍，帶有曲線的身形被方格花紋的黑袍包緊得像是貼身定做的假皮膚一樣，無法再仰望的約翰仍然做不到用身體的力量站起來，沉重的身體就像是被無數根的荊棘捆著了般動彈不得。
但同時，他也發現了四周仿佛不再是荒蕪的沙漠，整個世界的輪廓伴隨著那位人物的現身產生了變化，日食般的景色吞噬了大地的光芒。
“是誰？”
“沒事吧？不用那麼努力也沒關係哦？畢竟都是徒勞的。”
“你是誰……”
“嗯……怎麼說好呢……如果餘說自己是——黑月的女神，或是夜月的女神，汝知曉嗎？”
“！”
與此同時，從沙坑中浮現的漆黑之鬣狗架起了約翰的身體，那張巨大的下顎仿佛可以一口吞下成年的獸人後還綽綽有餘，而且數量竟然還不止一隻而已。
自稱黑月的女神……並又使用巨大的黑狗……那樣的人物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而且隻有作為瀕臨死亡的生者才會看見她的容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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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的女神……掌管地獄大門的妖術女神——地獄女神·赫卡忒……”
“啊啦，既然知道，那就好解釋了——單刀直入地說吧……魔法使·約翰，餘有一項委托想要拜托汝。”
“委托……為什麼是我……”
“汝不是冒險者嗎？接下委托有什麼不妥嗎？”
坦白說，約翰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被人稱作冒險者，或是接下誰的委托了，更何況還是女神親自提出的委托。
“彆開玩笑了……你們女神……無非就是隻想要利用我的力量而已……我才不會再一次……”
“話彆說的那麼難聽，又不是女神而已，人類難道就沒有利用汝的力量嗎——餘知道的，汝的憎恨比任何人都還要強烈，黟黑的眼眸乍看之下屬於沉靜的性格，但裡麵含蓄著的火炭就像是能夠燒儘這個世界一樣炙熱，汝擁有著破壞這個世界十次以上的力量和理由，為什麼不曾將它運用在這方麵呢？為什麼要同情人類的世界而克製自己的怒火？為什麼要寬讓人的無知？人可有帶給汝什麼恩惠和結果嗎？人無非就是不斷的在從汝身旁奪走汝所愛的一切而已，不是嗎？”
鮮紅的眼眸反映在約翰那雙黟黑色的雙眸上，仿佛被虎視眈眈的野獸瞪著的他果斷地拒絕說道“閉嘴……我……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使用它……”
“那麼結果是什麼？人可有那麼想過嗎？汝比任何人都還要無法承受這種不公平感，比任何人都還要厭惡人的無知和作為，本來一直屬於自己的力量卻僅僅因為無謂的信念束縛了自我，麵臨那麼多次危機，每次他人都必須依靠汝的力量才能活下去，直到自己需要使用的時候，這份力量卻偏偏已經喪失了，啊啊……多麼的可憐……無力……痛苦……煎熬……餘非常的同情這樣的汝……”
“你……想要說什麼……”
不是很愉快被對方那樣嘲諷的約翰——那雙眼神中絲毫沒有任何的愧悔，彤彤有神的虹膜比起剛才暗沉的樣子已經改變了不少，真要說就是添加了『不後悔』決心的關係吧。
約翰是為了琳奈才使用了自己最後的力量。為此他從來沒有後悔過那麼做，就算是要再做一次，他還是會去做。
因為，她是自己獨一無二的……
“已經失去的力量是不會回來了，汝展現的決意導致了現在發生了如此的事態，不管汝有多少道理能正當化自己的作為，這始終無法成為奪回那位少女的力量——你的善意，不會得到任何一絲一毫的回報，難道還有比這種事情不令人感到同情了嗎？”
“閉……嘴！！！琳奈已經給予了我足夠的回報了！！不許你侮辱她的善意！！”
“那麼她應該會在汝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為什麼她不在這裡？為何汝要如同垃圾一樣倒在荒野的沙漠上，為何汝在受傷受苦的時候她不在身旁？為何呢？回答啊。”
“她……沒有那種力量能幫助我……但是……就算是這樣……我……”
“那受到她那份善意照耀的汝，難道就無需回報她了嗎——彆逞強了，魔法使，所有的生命體都沒有互相幫助彼此的理由，更何況是被知性所詛咒的人類，汝給予它們的恩惠隻招來了更多的苦難，平白無故幫助他們隻會讓他們得寸進尺，幫助無力回報自己的人是不會有結果的，汝的作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的意義可言，善行的行為充其量不過是讀作犧牲的褒義詞罷了……”
“醒·醒·吧……魔法使，協助能夠給予汝回報的哀家吧，唯有持有力量的人才能幫助擁有力量的人才，愚蠢的人類無法給予汝的那份力量，光的力量……不——惡魔的力量——不想再一次得到嗎？”
“！！！”
光的力量——魔法的力量。
充其量不過是來自於大惡魔的業績所誕生的產物，其本質與其說是人的罪孽，不如說是被約翰堅信人類的力量才升華成了光芒，惡魔無意識的一憋及魔法使有意識的一瞪，現今才有了『魔法』這一概念的說法，其餘的說法不過是約翰藉憑魔眼的力量刻入所有知性生命體腦海中的假情報，否則遲早有一天，人肯定會產生疑心，魔法使傳授魔法師魔法的這個說法就是個最大的幌子，所有的知性產物都是魔眼的力量的冰山一角，任何的技能藍圖都是萌生於他的知性之中，沒有任何例外。
而眼前的女神口中卻說出了惡魔的力量。
那意味著，她知道魔眼的真相，以及一切謊言的真相。
“那是……”
手中浮現一根火炬的赫卡忒從黑月的世界中點亮了約翰的靈魂之窗，但在那道光芒中浮現的石碑卻反映著不祥的氣息。
赫卡忒是位會使用黑魔法的女神，更是魔女們崇拜的女神，自古以來所有生者的靈魂都是由她帶入冥府，傳聞中她可以自由打開通往地獄的入口，也可以傳授他人一樣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