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是賀子升和七公主待的時間最長的一次。
後來的無數個日子裡，賀子升會突然想起七公主。尤其是那個夜晚，七公主一個貴為皇親國戚的天之驕女，卻心甘情願陪著他在麵攤一起吃麵，即使麵對自己從來沒吃過的東西，卻依然興趣盎然，原因隻是因為那是他最喜歡吃的東西。
那個夜晚的燈好像熄滅得很晚，賀子升和七公主走在長長的夜街，後麵是她的鳳輦，護衛和侍女跟在後麵，陪著他們一起走過漫漫星光路。
七公主在遠嫁他國的時候來找過賀子升。
賀子升自然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七公主在期待他的挽留，但是他卻拒絕了。
朝堂之爭，牽連的又何止是他們兩個人的感情。他和七公主固然可以在一起，但是這背後的勢力以及將來牽動的風雲，他們根本無法承擔。寧尚書和趙侍郎的遭遇，就是前例。
看著七公主落寞地離開，賀子升握著拳頭，眼淚落了下來。
“這世上的人和事最讓人難以捉摸，你以為你最喜歡的人一定是占據你內心最重要的位置，可是有時候你卻會想起另一個人。所以，很多事情不是一定得擁有才算圓滿，如果不能完全把控一切，看似的擁有其實還不如失去。”羅萬春站到了他的麵前，顫然說道。
羅萬春的話，賀子升自然是明白的。
“現在你成了整個朝堂的眾矢之的，賀家之前本來對你就不太喜歡，如今這事出了，你怕是無法回去了。七公主離開後，李太師那邊的勢力也會離你而去。人的命運就是這樣，所以大家才會奮不顧身地想要招攬一切，你準備怎麼辦？”羅萬春問道。
“你呢？你還願意做我的師父嗎？”賀子升看著羅萬春問道。
“當初我收你做徒弟，並不是因為其他原因，所以自然也不會其他原因放棄你，隻要我羅萬春還在，你就永遠是錦衣衛的人。”羅萬春說道。
“所以說，有些事情堅持的人永遠在堅持，黑夜可能很長，但是總有天亮的時候。雖然此刻前路風雨飄搖，但是我相信總會迎來曙光。”賀子升說道。
“朝廷接到密報，趙侍郎的獨女趙靈並沒有死，並且在其他人的幫忙下混入了皇宮，你就負責調查她的下落吧。”羅萬春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令牌交給了賀子升，“這是皇上給的令牌，有了這個令牌你可以在皇宮自由行走。”
賀子升接過了令牌，然後笑了起來，“看起來，整個錦衣衛恐怕隻有我能執行這個任務了。”
“為什麼？”羅萬春看著他。
“寧尚書一家因為我的舉證被殺害，縱觀這朝野之上，還有誰能比我更適合去追殺趙侍郎的獨女？反正我身上的臟水已經夠多，也不在乎再多一盆。”賀子升說道。
“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你當然可以將趙侍郎的獨女斬儘殺絕，但是你也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將你身上的臟水洗乾淨，很多事情不能隻看表麵，具體怎麼做，就要看你自己了。宮中不比外麵，一個普通的太監宮女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你進去以後更要加倍小心，否則稍有不慎，可能潑到你身上的就不是一盆臟水。”羅萬春說道。
“我自然明白的。”賀子升裝起了令牌。
既然接了任務，賀子升沒有多做停留，入夜就帶著人進宮麵聖。
對於賀子升，皇上很多話欲言又止，當然朝堂之上，賀子升本是一片好意，結果卻被李太師利用，導致不得不誅殺寧尚書全家，而賀子升和七公主的關係又非同一般，加上他和羅萬春的師徒關係。
“既然皇上當初下的聖旨是殺掉趙侍郎全家，那麼能夠將趙侍郎獨女偷換出來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從錦衣獄到行刑的官員，包括看守以及驗屍的官差全部都有嫌疑，根據我們的調查，最大的嫌疑人應該是宮裡，但是也不包括有外臣相助，所以肯定皇上再給我一道聖旨，方便我調查。”賀子升說道。
“準。”皇上明白賀子升的意思，這其實也是他期待的，“不過為了方便你在宮外查案，朕讓南鎮撫司的劉一刀協助你一起調查。”
“謝皇上。”賀子升行禮拜謝。
“賀大人，我給羅萬春旨意，讓他派人來宮裡調查，其實不僅僅是為了趙侍郎獨女的事情，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你可知曉？”皇上看了看賀子升又問道。
“微臣愚鈍，請皇上示下。”賀子升說道。
“宮裡流傳畫像詭案多年，尤其是後宮最為廣泛，之前朕一直都找不到好多理由過去調查，這次正好可以讓你過去，你明白朕的意思嗎？”皇上走到了賀子升的麵前說道。
“臣明白，請皇上放心，微臣一定將真相調查清楚。”賀子升說道。
皇上拍了拍賀子升的肩膀，歎然說道，“朕知道你心裡苦，寧尚書的事情你也無需自責，七公主明天就要離京了，你如果可以去看看她，或許這以後都無法再見了。”
賀子升低頭，沒有說話。
離開禦書房，賀子升帶著兩名下屬往前麵走去。
皇宮燈火通明，但是每個人卻寂寞冰冷。
穿過禦花園，走到前麵的河邊，賀子升停了下來，前麵的府邸就是七公主的府邸，此刻太監和宮女都在忙著，張燈結彩的，看起來應該是這偌大皇宮裡麵最熱鬨的一個府邸。
“大人，要過去嗎？”後麵的下屬問道。
“不了，我們走吧。”賀子升沉思了一下，然後轉過身。
“可是皇上不是說讓你過去？如果不去，會不會是抗旨？”下屬不太明白。
“不要說了。”另外一名下屬推了推那個說話的下屬。
“你們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賀子升說完，抬起頭看了看夜空，此時明月當空，夜色斐然，看起來明天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天氣。
不知道為什麼，賀子升忽然想起了阿寧的琴聲。
或許，這就是他們的命運，以為可以唾手可得的東西，卻怎麼也無法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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