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升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太後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之前容妃的事情讓他不要再調查了，可是皇上那邊的意思也很明確，當年的畫像案牽涉到的不僅僅是容妃和安妃的事情，更可能關係到皇位。太後和皇上兩頭都不敢得罪，現在他才明白了陸河和李太師的勸慰。之前他覺得李太師另有目的，可是此刻看來，李太師的勸慰確實是真心所勸。
畫像隻是一個噱頭，容妃的案子背後究竟有多少秘密？無人知曉，這一係列圍著畫像產生的謎團仿佛是一團亂麻，看似線頭外露，其實混亂糾纏，根本無法抽出其中。
“賀大人，你可考慮清楚了？我知你年輕，本可以前途無量，千萬不要一時糊塗自毀前程。”太後看到賀子升沒有說話，不禁又道。
“太後言重了，我本就是一白丁，因為七公主的青睞才有了一些前塵，自從和七公主分開後，我對自己的前塵也就沒什麼幻想。不過太後說得沒錯，當年容妃的事情確實非同小可，請太後放心，現在皇上要求我徹查畫像之案，容妃隻是和畫像有關之人，至於她的其他事情我並不感興趣。太後您也知道，容妃當年的畫像一直在後宮有所流傳，甚至有鬼怪之謠，如果不查清楚，後宮之謠無法肅清，始終讓人惴惴不安。”賀子升想了想說道。
“鬼神之說純屬無稽之談，所謂的畫像謠言更是有心之人的禍亂之舉。本宮在後宮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什麼鬼怪之說，賀大人，話已至此，你好自為之。如果你非要做一些讓彆人不高興的事情，那就彆怪禍從天降。”太後一下子站了起來，憤怒地說道。
賀子升一愣，“太後，這，這後宮的畫像傳說確實不是謠言，先有容妃，後來玉貴妃，還有長公主……。”
“你給我閉嘴，容妃當年就是用這些邪術才遭到報應，這後宮最為禁止的東西就是鬼神之說。賀子升，你莫不是查案為假，禍亂皇宮是真？”太後指著賀子升大聲喊道。
“屬下不敢。”賀子升聽到太後這麼說，隻好不再多說。
從慈寧宮出來以後，賀子升看了看夜空，星光璀璨，銀月光華。剛才他雖然沒有回答太後的問題，但是卻已經變相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在進入皇宮的時候，羅萬春就曾經跟他說過這次皇宮之行的凶險，雖然賀子升沒有說太多，但是心裡其實早已經有自己的打算。從小到大，母親就對賀子升教導，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做一個遵循於內心的人，不要攀附他人，不要被他人左右，更不要低看他人。正因為這個性格，所以即使麵對可以讓自己富貴滔天的七公主，因為內心的不喜，所以他才會拒絕。正是因為這個性格，賀子升才能在錦衣衛成為最為特彆的一個人。
這看似平靜卻風起雲湧的皇後後院，埋藏了多少秘密，無論是小到宮女太監，大到九五之尊，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因為誰也不知道，可能稍有不慎，就會灰飛煙滅。
賀子升剛回到住處，就有傳話太監過來，皇上請他去禦書房。
不用想，自然是皇上知道了太後找自己的事想來詢問。於是，賀子升跟隨前去禦書房。
禦書房內，皇上正在揮筆作畫，旁邊貼身太監守在一邊，已經昏昏欲睡，打了幾個哈欠。
看到賀子升進來，皇上將剛剛做好的畫說道，“賀愛卿，你過來，看看朕的這幅字畫如何？”
賀子升走了過去，然後拿起了那幅字畫看了一下。
“皇上的字畫真是栩栩如生啊。”旁邊的太監連連誇道。
賀子升沒有說話，然後將字畫放到了桌子上。
“愛卿有何見解？”皇上看著賀子升問道。
“啟稟皇上，卑職對字畫了解不多，不過所謂字畫傳神，看這幅字畫的行筆流走，想來是體現了皇上做字畫的心情與境界。這幅字畫看似平穩，其實每個字的末筆都有顫跡，可見皇上雖然對有些事情了如指掌，篤定不移，但是在關鍵時刻，還是有些事情沒有把握。再加上皇上深夜宣召卑職，想來還是因為皇宮畫像之事煩惱吧？”賀子升猜測道。
“賀大人，你果然心思敏銳。我聽說太後找你了，可是詢問畫像之事？”皇上問道。
“正是，不過太後也沒勉強我，讓我自己考慮。”賀子升說道。
“那你是怎麼想的？”皇上重新拿起了畫筆，然後在另一張紙上揮毫起墨。
“畫像的事情一定查出真相，畢竟現在畫像的案子已經不僅僅是在後宮謠傳，甚至傳入了坊間。”賀子升說道。
“怎麼說？”皇上愣了下，抬起了頭。
“之前容妃在後宮裡的畫像事件已經蔓延到民間，隻不過先前的畫像源於畫師張牧良所做，而坊間的畫像事件則是以《牡丹亭》杜麗娘為畫本，不過這些所謂的畫像事件都隻是表麵，真正令人恐怖的是畫像背後隱藏的秘密。所以，無論如何卑職都會查清楚這些隱藏在畫像背後的真相，揭開這些迷惑後宮和民間的迷霧。”賀子升跪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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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子升，你在逃避朕的問題，你說容妃的畫像事件背後的秘密，是指什麼秘密？還有，太後讓你停止調查，又是為何？”皇上問道。
“現在調查的線索還不全麵，所以並無定論。至於太後讓我停止調查的原因，可能是擔心畫像的事情影響後宮安寧吧？畢竟當年容妃的事情，加上最近長公主遇到的畫像驚魂，都讓後宮其他嬪妃心驚膽顫，所以卑職認為隻有調查出真正的真相，才會解決這一切，否則還不知道會不會再有怪事發生。”賀子升說道。
“哈，羅萬春讓你來查案還真的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皇上遲疑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
賀子升低頭不語。
“好了，你起來吧。”皇上放下了手裡的畫筆，然後說道，“既然朕讓你調查，你就放心調查，就像你說的，這皇宮後院確實埋藏了太多的秘密，朕很多時候都會被驚醒，因為總感覺有太多人想和朕說話，這些人虛虛實實，飄飄浮浮，似乎就遍布在這周圍，但是卻又根本看不見。朕是一國之君，九五之尊，真龍天子，所以他們都怕朕，即使內心有什麼想說的，也不敢說。所以看起來朕的身邊群臣數百，嬪妃萬千，前擁後護，可惜朕卻總覺得自己其實就是一個人。”
賀子升抬起了頭，看到皇上悲傷地看著前方，似乎有眼淚落了下來。
這個場景，曾經在長巷的街頭，七公主一如此傷，她說，如果我不是萬人矚目的七公主，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即使得不到你的歡喜和愛慕，至少還能在這京都守著你，想你的時候來看你，可惜，我生於皇家，我的命運根本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整個國家，從此以後，我想你了，就隻能望著家鄉的方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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