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視角)
"今年第一場春雨來得格外的早呢。"少年向著屋簷外遞出了自己的手掌,想要知道的答案如同流水,在指縫的間隙流失,越是緊握,流失得便越快。
沒有人抓得住流水,沒有人找得到答案。
我看著少年的臉沉默了片刻,才順著他的意思繼續說下去,“是的,跟當年我把你撿回來的時候的天氣差不多。”
我知道少年喜歡這樣陰雨連綿的天氣,雨勢說不上大,剛剛好可以看到遠處朦朧青山的程度。
躺在死人堆裡的少年仰望著雨天,靜靜地等著自己生命的結束,然後被我撿了回去。
也許是善心大發,也許是什麼不知名的原因,總之,我還是把他撿了回去。
而現在,望著少年的側臉,我好像隱隱約約找到了答案。
“我要去參加起義軍。”他逐字逐句地說著,聲音混雜著雨聲,虛實不一。
是跟良當年一模一樣的眼神。
“你沒有必要跟他一樣。”我沉默了片刻。還是又強調了一遍自己已經反反複複說過了無數次的話,“救你隻是順手而為之,並不意味著你要報答我什麼。”
長歎了一口氣,我繼續說道“況且,你知道的,我不會喜歡你的。”
少年轉頭看向我,跟當年遍布陰霾的臉色不同,如今他的眼裡笑意盎然。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
死腦筋,我不喜歡死腦筋,這點他跟良一樣。
明明隻是讀書的少年,去參軍跟自尋死路沒有區彆。
“況且,我也不隻是為了你。”許久之後,又是一道聲音傳來,這次聽來卻是格外的清晰。
“那是為了什麼?”我皺了皺眉頭。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
“起義不缺你這酸書生。”我又歎了一口氣。
“那世界上也不缺我這一個酸書生。”
雨開始變小了。
春天的雨跟人一樣沒有道理,下一陣停一陣,也不知道下一場雨會是什麼時候了。
崔先生不知從何時起走到了我的身邊。
“先生你要勸他嗎?”我問道。
“你不是已經勸過了嗎?”崔先生擺了擺手。
言下之意是不用。
“他是很聰明的,也許真的會改變點什麼也說不定呢。”先生笑了笑。
人總要為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付出點什麼,每個人都明白,可代價真落到一個人的頭上時,卻又變成了不明不白。
我隻怕他後悔。
“北方的生活沒有南方的好,你之前便吃不了苦。”
“我的意思是,不會後悔嗎?”
少年笑了笑,那是我印象裡他最後一句話。
“這次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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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整個商隊都停下來休整了。
眼前的篝火時不時會濺出一些火星,落在一旁的地上發出“吱”的聲音。
秧坐在對麵百無聊賴地用撿來的樹枝撥弄著篝火,禾瑤則是一直愣愣地盯著火光。
“在想什麼?”良坐在我的旁邊,順手撕下一隻烤熟的兔腿用削尖了的樹枝穿好遞給了我。
我晃了晃腦袋,有些恍惚。
“要去徐州,想到了以前教我的先生還有同門的師弟。”
“有印象,之前聽你提到過,姓崔是嗎?”
“嗯。”我點了點頭。
“你對他的評價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