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衛無淵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這一句。
老太君一愣:“衛大人是何意?”
衛無淵淡淡地迎著老太君有些凶悍的視線,道:“早上有人說,陸光儀一口咬定在他屋裡的是蘇小姐,可蘇小姐昨天晚上因為發燒在周家小姐的院子睡了一晚,為什麼他覺得那一定是蘇小姐呢?還有……”
他溫柔如水的目光凝成堅冰:“遇到了那樣的事,一般人想的第一件事應該是瞞著嫡妻,怎麼會陸光齊第一個想到的是去把嫡妻找來呢?希望老夫人把這件事先查清楚。”
熟悉衛無淵的都知道,妹妹是他的逆鱗。
他在朝堂上可以因為一個有利於民的政策暫時與自己的政敵把酒言歡,但為了妹妹他可以變成一條瘋狗。
事情的來龍去脈端靖侯和老太君也是知道一些了,若是追究起來,陸光齊確實是有責任。
但那也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孫子,他們怎麼可能認為是他的錯?
“衛大人,現在兒媳婦的情況還未可知,這種事等她醒過來再說吧。”
端靖侯抹了把額上的汗,剛巧這時外麵下人來報:“侯爺,侯爺,不好了……大娘子……大娘子的孩子……沒了……”
前廳默了一瞬。
跟著,突然是茶杯砸在桌麵的聲音,緊接著,衛無淵的身影已經掠出了廳外。
端靖侯也嚇了一跳,本能地站了起來。
隻有老太君隻是微微皺了下眉,四平八穩地坐在那裡。
周子規沒動,衛無淵這個時候可以闖入內院,但他不能。
“好好的嫡孫沒了,侯爺還覺得剛才衛大人說的事不著急嗎?”
端靖侯說不出話來。
老太君手突然一按案幾:“事情都是那叫翠玉的丫鬟惹的,先把人關起來。”
周子規緩緩收起扇子,沒再開口。
想拿丫鬟頂罪,那也得看看衛無淵願意不願意了。
在大夫宣布這個孩子留不住時,衛淺溪的反應很冷靜。
但那種冷靜讓人覺得可怕。
蘇辛夷一直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
她沒有出言安慰,這個時候,彆人說什麼都是廢話。
剛從太傅府出來,所有人都是本能地要將她送回衛府。
可她卻緊緊地握著蘇辛夷的手,用最後一絲力氣說道:“回侯府。”
那時,她可能就知道這個孩子留不住了。
但是,她要讓這個孩子在端靖侯府失去。
蘇辛夷想,那個時候,她心裡應該是恨的。
“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麼會喜歡他。”大夫離開了,衛淺溪沙啞的聲音響起。
蘇辛夷靜靜地坐在那裡,聽著她的似自喃的聲音。
“那時我剛和哥哥到京城,那年是皇上開的恩科,是哥哥科考的唯一機會,我不想打擾他讀書,便時常自己出門。”
“有一次城外廟會,城內很多公子小姐都會去,我便隨著人流,也出了門,想著給哥哥求個平安符,卻沒想到出了城,我們便遭遇了一股流寇。”
她頓了頓,蒼白臉盯著前方的虛空,似乎對曾經美好的相遇,變得茫然起來。
“那些流寇把那些公子小姐都抓上了山,我不幸也被抓了去,他們是想跟城中的富貴人家勒索錢財。”
“很快,就有人送來錢財,把自家的孩子贖了回去,可哥哥並不知道我去了哪裡,到最後隻剩下我和……”
她沒有說出那個名字,隻是虛弱地笑了一下,
“那時那些流寇見我穿著普通,不像是富貴人家的,就想將我……是他奮不顧身地撲上來,與流寇纏鬥,才勉強支撐到官府的人來救我們。”
“那次,他受了很重的傷,等到我們被人救出後,我才知道,他是端靖侯府的大公子。”
蘇辛夷中間沒有打岔。
在她看來,陸光儀絕對沒有那麼勇敢,估計是知道官府會來,想在美人麵前表現一番而已。
而這一番表演,卻在衛淺溪的心中留下了朱砂一般的印跡,從此看著他,總有那麼一層可怕的濾鏡。
“在我心裡,他是英雄,我以為他無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