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家算是海城比較早期的豪門勳貴之一,這些年海城的產業迅速革新發展,工業管道閥門製造的工廠被評定為對環境有汙染影響,都被勒令往外搬遷,譚家的工廠是最早遷到漠城那邊去的,也成為了漠城的高稅收領軍產業,隻剩下公司核心層在海城,所以譚家也低調了許多,近些年更是因為掌權人身上發生的變故,甚至很久都不在豪門圈子裡露臉了,惹得很多人私下裡議論紛紛,都說譚家是不是要不行了。
在幾十年前能建立這樣一個核工業閥門廠,譚家的那位老爺子可不一般,譚老年輕的時候當過部隊的特科戰士,他的夫人比他更早投身革命,是一名光榮的情報人員,老太太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他帶大兩個兒子,因為一家子和部隊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譚老利用自己的人脈,才得以建立了最早的滬動核工業閥門集團有限公司。
譚念琛是譚老的長孫,他的父母是因為父母之命走在一起的,原因是譚老爺子和譚念琛的外公曾經也算是有過一段約定。
譚念琛的外公皇甫翔是申城人,早些年去港城演戲,憑借天賦和努力,在早期港城影壇占據了一席之地,他是很優秀的演員,一輩子都隻演配角,卻演成了國內最出名的配角,可以說是拿獎拿到手軟的。
因為外公的緣故,他家裡的幾個阿姨都是演員,甚至和他同輩的姊妹也都當起了演員,港城著名的“皇甫四花”就是他的阿姨們。
皇甫翔臨終的時候,全港城最好的演員都來給他送行,他一輩子有四任妻子七個子女,譚念琛的母親是他的小女兒,外公的遺產平分,隻在臨終之前交代,他以前救過海城譚家的老爺子,於是和海城譚家定了門親事,要他母親嫁給譚家的長子為妻,所以母親就帶著這筆遺產來了內地,嫁給了父親。
譚念琛的父母並不恩愛,他們婚前不熟悉,而且人生理念也是南轅北轍的,譚念琛的父親喜歡風花雪月,對於追名逐利沒有任何興趣,而他的母親因為從小生活在妻妾眾多的複雜家庭,她習慣於爭權奪利,母親嫁過來之後隻有一個目標,就是要讓他們這一脈牢牢占據閥門廠的主導地位,永遠掌握無上的權勢。
她不奢望愛情,隻想掠奪財產。
所以譚念琛的命運從他出生就注定了,他生下來就是要繼承家裡的產業的。
當時閥門廠的總工程師周勤是江睿的二少江昭的老友,於是母親長袖善舞,通過拜訪江家那位常年滯留寧城的少爺,認識了他的那個小未婚妻,然後結識了周總工程師,早早在公司內部安插了人手,比老二一家搶先占領了家族地位。
譚念琛的父親好像一直都不爭不搶,在他有限的記憶裡,父親那種喜好舞文弄墨的性子,跟江家那位二爺江昭一樣,根本就不適合生活在豪門裡,但他偏偏沒有江昭幸運,人家上頭有個大哥可以頂事,而他生來就是豪門的長子嫡孫。
譚念琛的爺爺在很早之前就身體不好了,他一直住在軍區醫院裡,這些年一直都是靠著藥物在續命,他很早之前就立了遺囑,哪一房先生下兒子,那一房就能得到更多的遺產分配。
在這樣的誘惑下,他母親也是野心勃勃,積極備孕,可是奇怪就奇怪在,他父母婚後數年,一直沒有生孩子,母親焦急的等待著,在這個節骨眼上,二叔家的嬸娘卻已經懷孕了,他母親情急之下,就去抱養了一個孩子,這個人就是他名義上的哥哥譚念君。
後來他嬸娘生了個男孩兒,就是他名義上的哥哥譚念真。
真要說起來,譚念真才是爺爺要的長孫,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都站在他母親這裡,譚念真出生後沒多久就因為護士處理不當,在醫院因為異物堵住呼吸道而夭折,在那之後,二嬸就瘋了,天天抱著一個洋娃娃當自己的孩子。
後來沒多久,他就出生了。
他變成了名正言順的長房長孫。
再過了兩年,母親又給譚念琛添了個妹妹譚念儀。
因為強勢的母親和軟弱的父親,他的童年情感是缺失的,所以譚念琛從小性格怪異,看起來有點陰鶩滲人。
有時譚念琛的父親帶他來江家玩,彆的孩子都在院子裡瘋跑,隻有他在屋簷下坐著,他也不說話,小小年紀就有自己的心事,盯著天空就能看一下午。
江昭偶爾會和譚父提兩句,說不讓他兒子和江謹桓來往,原因很簡單,他說這個少年郎年紀輕輕就心事太多,怕他會影響自己兒子的心理健康。
後來譚念琛也不怎麼去彆的人家裡玩了。
事實上他的母親對他要求很高,什麼都要求他做到最好,他的童年充斥著拚命和努力,沒有一分鐘屬於自己。
他學鋼琴,母親拿他和墨家的鋼琴大師比,把墨淮的母親請到家裡教他彈琴,如果他學不好,就會被母親打手心,寒冬臘月,他的手心被打爛了,隻因為母親要他彈出一首驚豔的祝壽曲;他背課文,隻要背錯一個字就會被母親逼著去家門口跪算盤,算盤不跪爛了不許他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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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阿姨家的姊妹在母親眼裡都是沒用的戲子,她一遍遍的告訴譚念琛,他一定要出人頭地,不然就是對不起她。
後來他輾轉知道,母親的童年過得也不幸福,看起來皇甫家樣樣公正,但實際上什麼都不公正。
他外公去港城拍戲,闖過三關六碼頭,三教九流無所不知,他的四任妻子,前兩位都是港城有名的大小姐,而後兩位,其實就是男人風流的產物。
他的外婆隻是一個舞女,是他父親酒後把她帶回了家,才有了她,她外婆進了皇甫家的家門,卻並不受寵,也著實忍受了一番冷眼。
母親說外婆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遇到了外公,可是外婆也是執著於權勢的人,她即使到了臨終癱瘓的時候,強調的也隻是一句話,外公喜歡跳舞,他以前不拍戲的日子就去舞廳跳舞,所以才會遇上她看上她,她要她的女兒好好學跳舞,做父親最寵愛的女兒,她說在這個世上,隻有被喜歡,才有依仗,才能活得好。
母親是皇甫家最小的女兒,最熟練的事情就是討外公歡心,外婆從小也隻教她做一件事,就是想儘辦法哄男人開心,她穿著潔白的芭蕾舞服在外公的房間跳舞,往往一跳就是一下午,聽說所有的下人都誇小小姐練舞的努力上進
她不喜歡彆人欣賞她的舞姿,所以每次跳舞都關起門,等幾個小時過去,她從外公房裡出來,身上的衣服歪歪斜斜的,全是汗水。
被人喜歡的路總是要付出更多的艱辛苦楚。
母親回憶起往事的時候,譚念琛發現她哭了。
那時候他不知道他到底對母親是什麼樣的感情,他隻是見不得親媽落淚,說“媽媽你彆哭,我再去背就是了。”畢竟背書比跳舞簡單多了。
跟譚念琛相比,他那個被領養的哥哥譚念君就是彆人家的孩子,他聰明好學,而且謙遜有禮,待人處事恰到好處,讓人無可挑剔。
譚念君比他大兩歲,就連爺爺都說,可惜他不是譚家的血脈,不然這個繼承人,非他莫屬。
其實他小時候和這個哥哥的關係還不錯,他對譚念琛很好,母親會高壓對待譚念琛,但對哥哥就沒有那麼嚴厲了,他挨打的時候哥哥會偷偷帶藥膏看望他,他挨罵的時候哥哥也會耐心的開解他,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其實很慶幸自己有個哥哥。
譚念琛十歲那年,母親發現父親出軌還有了孩子,她不愛父親,卻怨恨這樣一個不爭不搶的男人的背叛,她一氣之下帶著唯一的親兒子去了外祖家去,也是在那裡,譚念琛認識了房夏。
房夏是海城人,巧合的是她母親也是申城人,她隻是在暑假的時候來外婆家玩,意外的居然就撞上了這個也是海城來的哥哥。
有一天他被母親罰站,他站在院子裡盯著葡萄架上嘰嘰喳喳的飛鳥皺起了眉頭,房夏站在隔壁牆頭上看到他了,隔著牆頭給了他一塊自己最喜歡的綠豆軟糕。
他當時呆呆的望著天,似乎在祭奠自己看不到希望的年華。
視野裡忽然闖入了突然躥出來的小姑娘,葡萄架上的鳥都被驚動,煽動翅膀飛走了,譚念琛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小姑娘拿著綠豆軟糕的嫩白掌心,下意識沒接。
“給你的,你拿著呀。”小姑娘的聲音軟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