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周 敗局_輸贏(陳坤、辛芷蕾主演同名影視劇原著)_思兔閱讀 

第十一周 敗局(1 / 2)

周銳離開經信銀行,心裡鬱悶的同時,也覺得好笑。工會主席是位五十多歲的大媽,主抓計劃生育工作,是黨委成員之一。為了拉近距離,周銳聊了很長時間的計劃生育,說到自己還沒有孩子,這位大媽拚命誇獎他支持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周銳向她解釋客戶關係管理係統,她目光炯炯地說:“這玩意兒也能幫助計劃生育?”周銳才想起還沒有介紹項目的背景,半個小時以後,他逃出了她的辦公室,因為這已經不是周銳介紹項目情況,而是她向周銳普及計劃生育的知識。

周銳在咖啡館裡等著林佳玲和方威,由於時間緊迫,大家分頭去見銀行的主要領導。現在他們帶著失望的神情陸續走入咖啡館。

肖曉陽作為最終使用部門的代表、金主任作為外部技術專家,列席黨委會,他們將是惠康用來進攻的大炮。劉豐有絕對的把握,他擔任一把手以來,反對者已經被清理出去,等這個項目過去,下一個清除對象便是崔國瑞了。

例行的政治學習結束之後,劉豐緩慢說道:“除了學習‘三個代表’的重要思想,我們今天召開黨委會,還有一個重要的議程。”劉豐停頓一下繼續說:“客戶關係管理係統是發展客戶、拓展市場的重要基礎,我們必須建立起強大可靠的客戶關係管理係統,才可以在市場競爭中取得優勢。項目招標到了關鍵的時刻,對於這麼重大的項目,黨委有責任站出來把好關。市場發展部直接使用係統,軟件中心是技術權威,因此邀請他們列席黨委會。曉陽,向黨組成員介紹一下招標情況。”

肖曉陽列席黨委會,認真地用投影屏幕介紹了招標的過程,重點對惠康和捷科方案進行了對比,客觀背後,隱藏的完全是惠康的優勢。劉豐轉向崔國瑞,讓他表態:“老崔,你一直具體主管這個項目,也發表一下意見吧。”

崔國瑞孤掌難鳴,周圍都是劉豐的親信,支持自己的塗峰和常儀都被排除在外。他抬起頭:“惠康和捷科的方案都是優秀的,但是,我認為在招標過程中,尤其是第二次招標過程中有不少疑問,惠康大幅度修改方案,十分接近捷科第一次招標的方案;其次,宏貫公司給出了莫名其妙的價格,都對招標產生了嚴重的影響。我建議,調查清楚後再下結論。”

他仍然這麼強硬,劉豐怒火中燒,表麵仍然不動聲色,拉出肖曉陽放炮:“曉陽,崔行長認為招標過程中出現了問題,你的觀察呢?”

肖曉陽挺直身體,毫不含糊:“我沒看到任何問題,我們把兩期工程合並,必須修改方案,捷科不也這麼做了嗎?至於宏貫,當然有權報出任何價格,他們完全沒有機會,報價不慎重是完全有可能的。”

劉豐趁熱打鐵,點出金主任:“你是專家也是技術權威,談談你的觀點吧。”

金主任不負厚望,打開投影機,有條有理地說著:“我對兩家的方案從技術上進行了研究和分析,惠康和捷科的方案都是先進的,體現了國際領先水平,通過這個項目,一定能夠推進經信銀行的信息化水平。然而,我們一直采用惠康公司的係統,在兼容性上,惠康有著先天的優勢,而且我們的工程師熟悉惠康的產品和方案,便於支持和服務,既是最佳的方案,也是風險最低的選擇。”

崔國瑞頑固不化,劉豐失去耐心,提議道:“黨委成員聽取了項目小組的彙報,我建議舉手表決,同意選擇惠康公司方案的,請舉手。”

崔國瑞豁了出去,強硬地表態:“我反對,我還是堅持調查清楚,再繼續招標。”

“允許保留個人意見,少數服從多數。支持惠康的請舉手。”劉豐再次強行闖關,推動方案通過。

大多數黨組成員舉手,崔國瑞控製著怒火,拒絕表態。那位負責計劃生育的大媽坐在那裡,慢悠悠地說:“好好商量嘛,何必生那麼大的氣呢?我們黨的原則向來是實事求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理論聯係實際嘛。”

“五比二通過,少數服從多數,允許保留意見。”劉豐沒想到,即將退休的老太太居然站在崔國瑞一邊,“曉陽,準備合同籌備舉行簽約儀式。”

駱伽沒有召集會議,但是與項目相關的同事們自動地聚集在作戰室中,等候著決定性的結果。駱伽的手機鈴聲響起的刹那,所有目光彙集在她的表情上,希望能夠從中窺出蛛絲馬跡。從她的稱呼中可以猜測出來電的是經信銀行的工作人員,駱伽說了謝謝放下電話。她眼睛眯起,嘴角從兩邊輕輕翹起,笑容甜甜地綻放出來,緊張氣氛被這個橫空出世的笑容一掃而空,眾人頓時沐浴在笑容中忽略其他。

駱伽收斂笑容,大家才意識到惠康贏了,她這才宣布:“現在是慶祝的時刻,我們一起打贏今年國內最大的項目,這也是亞太地區最大的訂單。我們還有最後一個任務:慶祝!”

掌聲響起,歡笑四溢,消息迅速在公司傳播,通過電話和電子郵件,迅速傳到惠康在全球的每個分公司,大量祝賀的電子郵件從世界的各個角落傳來,直到駱伽的電子信箱被擠爆。

所有人都離開會議室之後,留下來的林振威注視著駱伽,此刻他忘記了輸贏,隻記得她綻放出來的笑容。他走到駱伽身邊,將文件遞給她。文件上附著機票,這是一張飛往紐約的頭等艙機票,時間是去哈佛參加eba課程的前一周。文件是公共關係總監的職位待遇書,這是一個非常讓人滿意的數字。文件之間還夾了一張音樂會票,日期是聖誕前夜。駱伽抬頭看著林振威,他笑著用手指向自己。駱伽心中猶豫起來,這是林振威的一次約會邀請,她明白其中的含義,要接受這個邀請嗎?林振威總是很紳士,駱伽卻能感受到他隱隱的追求之意。駱伽看著林振威,想著周銳,終於還是將音樂會票抽出來,還給林振威。林振威的目光和笑容沒有任何變化,把票放進西服口袋,有風度地坐回座位,將另一份文件遞給駱伽。

這是一份北方區銷售總監的崗位說明書和密封的文件,信封上寫著周銳的名字,按照公司規定,隻有收信人才可以打開。經信銀行的訂單已見分曉,林振威開始了新的布局:“我們不僅要擊敗捷科,還要徹底摧毀他們的抵抗力量。這就像打仗,我們奪下一個城市,還要擊潰敵人的有生力量,甚至把敵人的隊伍收編下來,這樣對手就永遠失了抵抗的能力。我希望,你的職位由周銳擔任,你去和他談談,有把握嗎?”

駱伽得到了消息,周銳已經被降職,輸了這個訂單,他更加走投無路了:“我們此時敞開大門,他本不應拒絕,但是,他有時非常固執,死守原則,我不能確定他的態度。”

“他來最好,不來也沒關係,我們也是人才濟濟。”林振威態度淡然,又叮囑駱伽,“簽合同後,彆忘了發郵件通知亞太區,讓那些總部的大老板見到你的成績,有機會的時候,他們才會想起你。”

周銳對失敗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就像即將上戰場的士兵,上陣之前已經接受戰敗覆亡的可能。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常勝將軍,既然選擇戰鬥,就應該準備麵對失敗,無論多麼慘烈的結局。在周銳的銷售生涯裡,他經曆了無數次輸贏,能夠接受各種局麵,這也像經曆生死的老兵,隻有保持平靜的心態,才可以在臨死的瞬間,冷靜地尋找到最後一絲機會,反敗為勝。

周銳知道這次毫無反擊的機會,駱伽封死了前進之路,陳明楷堵住了後路,他失去再戰的機會。得知經信銀行黨委會的決定之後,周銳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計劃,他和陳明楷之間不可調和,留在公司隻能自取其辱,隻能離開公司。周銳並不擔心工作,打個電話就會有獵頭公司蜂擁而來,加入新公司,並擁有新的團隊,何必計較眼前的得失?讓他惆悵的是,這家公司裡有太多自己無法抹掉的回憶。

陳明楷下午將要召集北京全體員工的會議,這次會議就是針對自己,周銳在捷科沒有什麼前途了,但是還要為自己的團隊做好安排。他把所有人都請到公司附近小餐館的包間,讓他們有所準備。他們都知道了經信銀行的結果,默默坐在桌邊,沒人主動點菜,周銳拿出菜單說:“老規矩,每個人一道。”

飯菜上來,他們邊吃邊聊一些公司以外的話題,誰也不想提到敏感的事情。眼見飯菜見底,周銳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終於開口:“大家應該都知道了經信銀行招標的結果,雖然沒有正式公布,但是我們已經輸了,這麼重要的項目失利,應該有人承擔責任。”

方威不等他說完就大聲說:“這個項目我負責。”

“我隻是和大家聊聊,把第一手信息給大家,不是要分出責任。這個季度沒有結束,經信銀行也沒有最終簽合同,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們還會繼續努力。”周銳希望他們做好心理準備,苦笑一下說:“但是公司可能想法不一樣,陳總要和我談話,估計談這件事,下午要開全體大會,可能也和這個項目失利有關。我們即便輸了這個訂單,在短短兩個月就打開北京市場,我雖然遺憾卻也無悔,以後不能並肩作戰了。對於經信銀行,我們即使輸了訂單,卻沒有輸了客戶,隻要以後好好耕耘,在佳玲的支持下,肖芸,你還是可以贏回來的。”

崔龍拍著桌子說:“即使經信的訂單輸了,我們拚命也要把這個季度任務做完,你不需要辭職。”

現在隻有謝伊沒有完成任務,她表態道:“我也不藏著了,把所有的都拿出來,逼著經銷商把明年的訂單也下了,咱們一定超額完成任務,陳明楷還有什麼話說?”

“現在這家公司,我是實在不想待下去了。”周銳苦笑,離開公司是解脫,未嘗不是好事,現在不是告彆的時候,他不想把氣氛搞得這麼淒慘,“我講個故事吧,我的小外甥不到十歲,和他最要好的朋友發生爭執,兩人商量用‘剪刀、石頭、布’解決問題,誰贏聽誰的,把我叫來做公證。他朋友說,喂,咱倆是好兄弟,非要分出勝負就太傷和氣了,待會兒都出‘剪刀’就算了事,好不?我外甥一臉純真地說沒問題。我喊一二三開始,結果,他朋友出的是石頭,我外甥出的是布。”

肖芸被故事吸引,露出笑容說:“嗬嗬,你外甥真厲害。”

氣氛活躍,周銳借用這個故事講著現實:“是啊,現在小孩子都這樣了,咱們中國人就是厲害,要是老外,一定老老實實地出剪刀。可是,人和人之間還有信任嗎?大家為了爭權奪利就變本加厲了。在我們公司裡,團隊之間互不信任,於是互相猜疑,猜疑不斷產生誤解,誤解產生怨氣,怨氣爆發衝突,相互之間陷害傾軋,接著就是背叛和仇恨,仇恨產生暴力和殺戮。如果連小孩子都變成這樣,這個國家會怎麼樣?我們就一直不停地內鬥下去嗎?”

大家默不作聲,周銳勉強笑出來:“現在公司就是這樣,離開未嘗不是好事。”

崔龍想想,這裡沒有外人:“我倒有個想法,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周銳,我們大家跟你去,就憑咱們這些人,到哪都能打出一片天地來。”

“這個季度沒有結束,不能放棄。經信銀行的訂單難以挽回,我們還要努力完成任務。”捷科乾不下去,自然可以換家公司,周銳並不反對,隻是覺得時機不到,“當初,我們壓下訂單是無益的做法,不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加劇了衝突。大家努力把訂單都簽下來,即便走了,也要把任務完成,不留遺憾。”

方威點頭,拿出手機說:“既然你這樣說,我給上海打電話。”

周銳明白,方威想通知上海下訂單:“你現在就打,這個季度隻有兩周就結束了。”

方威出去打電話,周銳笑著說:“摧龍八式還有幾步,今天說完吧,彆留在以後。”

飯桌上寂靜無聲,周銳語氣飽滿,想完美地講完:“經過前麵幾個步驟,馬上就要談判簽合同了,這就像領了結婚證,領了證是不是戀愛就結束了?不是,這是開始,可是如果服務不好,老婆會跑掉的。現在八〇後閃婚閃離的不少。唉,謝伊,你怎麼抹起眼淚了?沒什麼大不了,算了,大家既然沒有心情,我就不說了,反正也不是生離死彆。”

方威打完電話回到飯桌,咬著牙一句話不說,他隱隱約約還抱著反敗為勝的希望,隻要拿到劉豐的證據就可以改變招標的結果。怎麼拿到呢?即使拿到又能怎麼樣?前途不可預測,但是方威不會放棄,不會像周銳這樣,接受失敗的命運。他抬起頭來,目光堅定:“經信銀行的合同沒有簽,隻要有一線生機,我們就不能放棄。”

經信銀行選擇惠康的消息引發了連鎖反應,陳明楷決定立即采取行動,周銳不但毫無價值,而且成為阻礙完成任務的絆腳石,必須立即處理,積壓的訂單才能順利簽下來。他計算著,如果這樣,還是可以完成任務的。人力資源的主管王莉坐在陳明楷對麵,她人個子不高,短發齊耳,這件事必須由她出麵。

陳明楷不便直說,先探她的想法:“我們丟失了經信銀行訂單,周銳負有直接的責任,然而他的業績有目共睹,我想聽聽你的建議。”

王莉知道其中複雜的關係,儘量恪守人力資源的職責,不參與內部鬥爭,擺明客觀公正的立場:“一般來說,有四種方案可以選擇。第一種主動辭職,這是最簡單、便捷和通用的方式,大家好聚好散,兩不相欠。第二種是簽署業績改進計劃,也就是pip,讓員工在指定的期限內達到改進目標,這個期限通常是六十到九十天,如果員工沒有達到,公司可以理所當然地開除他,這是開除員工的必經手續,中國的勞動保護法不允許因為業績或者丟失訂單而開除員工。如果員工違反公司規定或者國家法規,公司則可以直接開除,周銳顯然不屬於這種情況,這是第三種。第四種是勸退,公司希望他立即離開,又沒有正當理由,可以根據員工的服務年限製訂補貼方案。周銳在公司服務時間較長,我們至少要拿出五到七個月的薪水,他的收入又很高,這個數字相當可觀。”

陳明楷首先排除了簽署pip的方案,他沒有時間等待,周銳必須立即離開。他沒有違反公司規定或者法律,第三種方案也不可行,便隻剩下主動辭職或者通過補貼勸退的方案了。陳明楷盤算已定,對王莉說道:“你做一套補償方案,周銳是有貢獻的,按照最優厚的方案做,立即打印出來交給我。”

王莉離開了辦公室,陳明楷深思一陣,通知秘書,把周銳找來。周銳很快出現在辦公室,坐在陳明楷對麵,自從他被驅逐出銷售會議,他們再也沒有麵對麵談過話。陳明楷看著報表沉默不語,辦公室竟陷入尷尬的對峙氣氛。

周銳先放棄了僵持:“陳總,您找我?”

陳明楷明知故問:“經信銀行的招標有結果了?”

周銳直截了當地回答:“對,他們決定采用惠康的方案。”

陳明楷目光注視著周銳:“你肯定?”周銳點頭:“肯定。”

陳明楷得到肯定答複,深入詢問:“輸了這麼重要的項目,你打算這麼辦?”

周銳的回答更加簡潔:“我打算辭職。”

事情變得這麼簡單,陳明楷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一下:“輸了,不完全是你的責任,但是總要有人承擔責任。”

周銳沒有反駁,在這點上他同意他的觀點。陳明楷反而有些同情他:“你有什麼打算?”

周銳打算先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再看工作機會,不過這個季度還沒有結束,現在言之尚早。陳明楷心中不忍,安慰他:“我和人力資源談了,你做出不少貢獻,我幫助你申請n+3的補償計劃,你等等。”

陳明楷打個電話,王莉出現在辦公室,把一份打印文件交給陳明楷,然後離開。陳明楷把文件推到周銳麵前,周銳明白n+3的含義,n表示在公司的服務年限,他不缺生活費,但是八個月的薪水仍然相當誘人,陳明楷沒有讓他在經濟上吃虧,甚至十分大度。他們此前還針鋒相對,此刻竟也緩和下來。

陳明楷苦笑著說:“我其實不想看到這一步,我希望我們還能保持友好的關係,你儘快辦理手續吧。”

周銳一直希望堅持到最後一刻:“我打算這個季度結束以後,再向公司提出來。”

陳明楷突然警覺,隻要周銳不走,華東和北京的訂單就下不來,斷然拒絕:“不行,必須在本周內辦理全部手續。”

周銳沒料到這麼突然,解釋說:“這個季度還沒有結束,經信銀行的訂單也沒有簽,我現在不認輸。”

陳明楷也有些意外:“早一周兩周又有什麼關係?早晚都一樣嘛,為什麼要等到下個季度?”

周銳恍然大悟,猜到原因:“我會幫助你把華東和北京的訂單都簽下來。”

陳明楷被猜中心事,十分不快,隻要周銳在公司,就是致命威脅。他斷然拒絕:“不行,你必須本周辭職,這樣就有八個月的薪水,否則一分沒有。”

周銳並沒有把八個月的薪水看得太重,斬釘截鐵地拒絕:“即使輸了,我也要堅持到最後,不堅持到最後,我決不放棄。”

“你有沒有想到後果?”陳明楷質問,兩人間的空氣陡然緊張,一個火星就可以點燃空氣。

“沒有想,也不需要想。”周銳更加堅決,他們之間的和平氣氛隻是暫時的。

陳明楷沒有退縮的餘地,站起來:“周銳,你不要一意孤行。”

周銳語氣堅決:“我現在不能放棄。”

陳明楷抓起電話,通知秘書:“立即召開員工會議,北京所有員工必須參加。”

方威處於前所未有的矛盾中,不甘心失敗,又找不到反敗為勝的方法,隻有泡泡龍虛無縹緲的指引。即使找到駱伽為劉豐兒子辦理出國手續的證據,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泡泡龍是誰?方威甚至覺得這有可能是駱伽刺探情報的管道。如果泡泡龍是就駱伽,這個玩笑可就開大了,能夠掌握這些隱私的,除了駱伽和劉豐本人,他還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方威隱約想到一條途徑——從趙穎那邊拿到證據,但後果不堪設想,這注定是打開一個魔盒,至於產生什麼樣的後果,方威不能預料也不能控製。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他可能再也不能在金融係統做任何產品的銷售。如果這樣,怎麼麵對趙穎?方威心中一動,也許這是拆散國峰和趙穎的唯一機會,她會原諒自己嗎?方威心不在焉地來到大會議室的門口,北京地區的全體員工都已經坐在裡麵,他立即有了不好的預感,一定和經信銀行的項目有關。陳明楷坐在會議室的正前方,旁邊是魏岩和李朝東,林佳玲坐在他們的側麵,周銳隔著桌子,獨自一人與他們麵對麵,仿佛待審的被告。

全體員工到齊,陳明楷站起來,目光滑過每個人的臉龐:“大家可能聽到了消息,經信銀行決定選擇我們競爭對手的方案,今天開會的目的是向大家通報一下,然後介紹我們針對這件事的計劃。周銳的團隊一直在跟蹤這個項目,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通過兩輪的招標還是功虧一簣。我們雖然在這個項目上失利,但並不影響我們繼續與經信銀行建立更加深入的關係,這次失敗將是未來勝利的基礎。”

陳明楷話鋒一轉,看了一眼周銳:“就在剛才,我和周銳談了話,他提出為失利負責,具體的細節還在商量之中。但是,我相信周銳一定會繼續支持我們完成這個季度承諾達成的目標。”

陳明楷的宣布引起一片喧嘩,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和處理速度出乎預料。周銳迎著眾人不解的目光,緩緩站起來,努力控製著聲音:“經信銀行今天上午的黨委會確實選擇惠康,我理應為失利負責,我們如果最終輸掉,我將離開公司。但是,經信銀行沒有簽訂合同,這個季度也沒有結束,雖然機會渺茫,我還是不應該放棄。辭職是這個季度以後的事情,現在我還和大家在一起。”

兩人的意見明顯不一致,方威要替周銳辯解,魏岩突然站起來給陳明楷幫腔,這是關鍵時刻,絕不能放鬆:“不要自欺欺人了,既然客戶做出了決定,你就應該承認現實,承擔責任,拖延有什麼益處?”

隻要宣布周銳辭職,華東和北京地區的銷售團隊就沒有了指望,訂單可以儘快簽下來,陳明楷已經達到目的,大聲宣布會議結束:“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人力資源部門將會繼續處理後續的事情,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影響我們的業績。”

周銳感覺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當眾講話,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立即阻止會議結束:“等一下,我可以再說幾句嗎?就當是臨彆贈言吧!”

繼續下去,必然帶來負麵影響,陳明楷本想離開會議室,正遇到怒氣衝衝的崔龍。方威和錢世偉已經站起來。他突然意識到,如果拒絕周銳發言,就會產生肢體衝突,隻好點頭。

周銳情緒激動,稍微平複才說道:“我們一起共事,不管大家怎麼看我,我都將大家看作好朋友。請大家不要為我擔心,既然負責了這個項目,我就有心理準備去失敗。隻要有堅強的團隊,失敗不可怕,隻要聚攏在一起舔舔傷口,還可以繼續拚。我不擔心這個團隊,我們已經有了一支走向巔峰的團隊。”

周銳蔑視地看著魏岩和李朝東:“真正的失敗是喪失團隊精神,這才是我真正擔心的,領導者不能把自己的利益淩駕於團隊之上,為了自己出賣團隊。如果大家都心懷鬼胎,各自盤算,這個團隊根本就不能在激烈的競爭中生存,最終必然是失敗。可是,有人偏偏喜歡搞這一套,自以為撿了便宜,其實不知道團隊的覆滅就在眼前,這是實現個人利益的捷徑,卻是團隊的絕路。”

周銳走到陳明楷身邊,把大家的目光也吸引過來:“還有人自以為高人一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其實每個人都看得清楚,心裡明明白白,你到底是真幫助他們,還是在利用他們。你對彆人有價值有幫助,彆人才會相信並依賴你。依靠手中的權力去控製團隊,早晚會被人打翻在地。你坐在這個位置上,權力並非上天賜予,你的每一分收入和榮耀都是你的團隊幫你拚出來的,你有什麼權力高高在上,對你沒有用的人就喊打喊殺?”

周銳離開陳明楷,走回去:“捷科是非常好的公司,大家有好的學習和發展機會,以後當你們成為一個管理者的時候,請記得我說的話:讓你的團隊內部保持誠信。我還要感謝我的團隊,剛回到北京時,我們死氣沉沉,看不到任何希望,我們在最短時間內恢複了鬥誌,我們並肩作戰,贏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客戶。現在距離季度結束時間還有兩周,我們已經提前完成了承諾的目標,這是我們共同創造出來的奇跡,能夠一起度過這段時光,我感到驕傲和光榮,謝謝你們。”

周銳講完,胸部在不停地起伏,他在控製自己的情緒。會議室中一片寂靜,然後掌聲從每個角落爆發出來,連魏岩都尷尬地附和著。方威起身走到會議室中間,他是經信銀行項目真正的操盤手。大家看他站出來,都平靜下來。方威大大咧咧地宣布:“我負責經信銀行這個項目,如果輸了應該我承擔責任,我辭職。我和周銳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帶著我東跑西顛衝在一線,打下這麼多訂單,贏了那麼多客戶。銷售本來就有輸有贏,因為一次輸贏就趕走自己人,不是自殺嗎?經信銀行這個訂單輸了,又有什麼了不起?隻要我們態度好,客戶會記得我們,他們已經要找些訂單來安慰我們了,我們已經殺入惠康防守最堅固的堡壘,並且在防線上撕開了缺口,我們將從這個缺口衝進去,徹底打下這個堡壘,然後把惠康的據點一個一個拔掉。現在把周銳趕走,最高興的就是惠康了,他們一定要慶祝了。如果周銳都走了,捷科在中國還有什麼前途?他走,我也走。”

眾人都覺得惋惜和遺憾,肖芸抓住這個節骨眼兒站出來:“還有我,這個項目我也負責,憑什麼讓周銳一個人承擔責任?有本事把我也攆走啊。”

肖芸人緣很好,她小腹隆起,公司不可能開除孕婦,很多人都笑出聲來,肖芸擺擺手:“我幾年前就認識周銳,這個季度又在一起。他在前麵衝鋒陷陣,就有人在後麵撿現成的,做的事情越多,出錯的可能性越大,即使沒有出錯,也可以捏造出莫須有的罪名,不做事的千方百計從做事的人手中搶業績,不惜一切手段。哎,前麵打仗的成天想著正事,後麵的奸臣總想著謀害好人,我現在是理解嶽飛是怎麼被害死的了。”

大家笑聲中摻雜了一些悲情,陳明楷擔心會議會向不妙的方向延伸,示意阻止會議。魏岩趁肖芸停頓喘氣的空當,突然站起來:“大家說得有道理,但與今天會議內容無關。我們接下來好好談談,我們一定妥善回答並處理大家的疑問。”

肖芸搶在前麵一吐為快,崔龍早就憋了一肚子話,用粗厚的嗓門說:“彆急,我還沒說呢。肖芸說到了嶽飛,這個比喻太有道理了。如果周銳是嶽飛,你們這裡有些人就是秦檜和宋朝皇帝,每天躲在辦公室裡琢磨自己人,不敢出去見客戶。可是,就你們這些人渣能笑到最後,為什麼?嶽飛把心思用在對外作戰上了,你們成天羅織罪名。嶽飛認為你們是自己人,拚命儘忠儘孝,你們卻把嶽飛看作最大的威脅,心懷鬼胎設計陷害,置於死地而後快。誰跟你們在一起誰倒黴,你們就是一個大醬缸,老子也不乾了。”

崔龍用胳膊碰了一下錢世偉,示意他出來表態。這工夫,李朝東突然跳起來:“你怎麼能這樣說?我是秦檜嗎?”

崔龍又蹦起來回應:“你不是秦檜,你不配。”

錢世偉是新人,有些怯場,結結巴巴地說道:“我也走,試用期還沒滿,你們開除我也容易。我以前也在其他公司乾過,跟了不少老板,不過我最佩服周銳。他手把手教我,我已經把他當作老師了。師父,我叫你一聲師父,誰跟我師父過不去,我跟他沒完。”

氣氛被崔龍、肖芸和錢世偉徹底攪亂,大家興奮地鼓掌喝彩,壓抑很久的鬱悶釋放出來。謝伊還沒有說話,她慢慢站起來:“我真不明白,公司為什麼要現在趕周銳走,他不是說了嗎?這個訂單輸了他就辭職,現在合同沒有簽,為什麼現在就宣布他離開?”

經謝伊這麼講,眾人也覺得反常,謝伊看著陳明楷,不慌不忙地說道:“公司最起碼應該讓周銳留到這個季度結束,等到最終的結果出來,再處理。”

謝伊的說法合情合理,魏岩沒有製止住周銳團隊,陳明楷又焦急又生氣,緊咬嘴唇,等到謝伊說完才緩慢開口:“說完了嗎?你們既然要走,歡迎,現在就辦理手續,全部離開,捷科照樣可以生存。”

會議室再次安靜,事態居然發展得這麼嚴重,完全出乎想象。陳明楷押下的賭注果然奏效,剛才狂熱的氣氛被潑了一盆冷水。陳明楷宣布會議結束,向大門走去,既然他這樣講,周銳鐵定要離開了,眾人紛紛退去。

“等等。”林佳玲在關鍵時刻站起來,她身材高挑,穿著剪裁合身的套裝,在門口攔住眾人。她來自亞太區,非常有分量,她向來給人優雅的印象,似乎不適合這種競爭激烈的公司,不過她卻能保持一份淡淡的從容,連周銳都覺得難以做到。林佳玲像處於大風大浪中的一葉小舟,聲音卻十分沉穩:“這個季度之初,我不認識周銳,卻聽說過他,好壞都有。有人說他有能力,有人說他喜歡拉幫結派。為了經信銀行的項目,我們共事一段時間。這麼多人和他同進同退是有原因的,他誠實地對待下屬,幫助他們,沒有覺得這是給彆人的恩惠。作為一個團隊的領導,這些好像就是他每天都應該做的。請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一個人不求回報地幫助你,你是否願意和他並肩作戰?我想我願意,所以,想請陳總重新考慮,做出正確的決定。”

陳明楷處於被動,卻沒有退縮的餘地,他大聲拒絕道:“我已經考慮清楚了,我們不姑息嚴重的失敗,周銳提出了辭職,承擔了責任。我希望大家能夠堅守崗位繼續工作,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

這麼多人都攔不住陳明楷的一意孤行,他說完就要推門出去,方威大聲阻止:“等一下。”

陳明楷好奇地看著方威,已經說得這麼明確,他還有什麼好說的?會議室的每個人也都同情地看著方威,林佳玲都不能改變陳明楷的想法,他能有什麼辦法?在這瞬間,一個主意跳入方威大腦,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麵臨什麼後果,都不能讓周銳被陳明楷踢出公司,他笑著說:“給我一周時間,我可以反敗為勝,打敗惠康,贏下經信銀行的訂單。”

陳明楷被打得措手不及,他開除周銳,借口便是輸了經信銀行的訂單,如果方威保證贏回來,就失去開除周銳的理由。況且,贏下這個訂單利益極大,陳明楷目光灼灼地看著方威,反複權衡,一字一句地問道:“好,我給你一周時間。你必須保證,如果你做不到,怎麼辦?”

“我離開公司。”方威說道。

“你呢?”陳明楷看著周銳。

“我一樣,同進同退。”周銳回答。

“好。”陳明楷答應著,然後轉向人事經理王莉說道,“現在就給他們準備pip。”

陳明楷終於離開會議室,其他人紛紛散去,王莉走到周銳和方威身邊:“我取文件,一會兒去你辦公室找你,好嗎?”

幾分鐘後,周銳和方威簽了pip,王莉總算鬆一口氣,取走文件。兩人在辦公室中麵對麵無話可說,手機突然響起,周銳接了電話,短短幾句掛掉後,苦笑:“駱伽。”

方威興趣大增:“什麼事?”

“約我晚上一起吃飯。”周銳詫異極了,自己剛簽了pip,駱伽就得到消息,她肯定在捷科內部也有內線,難怪打不過人家。

方威誇張地威脅:“你上次和這魔女見麵之後,就跑了老婆,還敢去啊?”

周銳猜出了駱伽的動機:“她上次讓我回答兩個問題:第一個是要不要把經信銀行訂單分一些,第二個問題是問我是否願意去惠康。我沒有回話。今天她是來要答案的。”

方威更加好奇:“你怎麼回複?”

周銳也不知道,按說切分訂單有點晚,駱伽應該有能力說服經信銀行分出一些殘羹剩飯,然而切分肯定不是無條件的。至於第二個問題,去惠康對我應該是個選擇,可是我心裡總是不能接受,好像在戰場上繳械投降。”

方威也很矛盾,一方麵想勸周銳堅持,同時又不想讓他失去這個機會:“彆這樣想,這不是打仗,大家不是你死我活的敵人,公司間跳槽很常見。陳明楷要趕你走,你必須找工作,惠康是很不錯的公司,你去了之後還可以把陳明楷打得滿地找牙,不是很痛快嗎?”

周銳承認方威說得有道理,他今天還不能做決定,一切等到這個季度結束,他還要和林佳玲聊聊,他不想和她成為對手。

何玲笑著在登機口歡迎趙穎一家四口,她已經把劉國峰算了進去。趙穎走到機艙的轉彎處,看到師父點頭微笑,她走到座位後,徒弟輕輕地把行李箱打開,扶著母親坐下。不可能這麼巧的,最好的朋友們全部聚集在這架飛機上。何玲把趙穎父母接到了頭等艙,這是她們使用的小小特權。

飛機滑行起飛,向前一躥騰空而起。平飛之後,空中小姐們在機艙裡穿梭為乘客端茶送水。趙穎看著窗外的城市,心裡充滿各種感覺,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到這片土地?看著腳下起伏的山坡和田野,她試圖將這一切刻在她的腦海。這次回家還算圓滿,國峰到了家裡,儘力去適應這種生活方式,但是自己家的條件確實與國峰家的條件差距太大。房子是兩室一廳,國峰隻能睡在客廳的沙發上,晚上趙穎和父母在客廳裡聊天,國峰隻能在那裡哈欠連天,早上隻要有人起床,國峰就必須穿得整整齊齊爬起來。他沒有怨言,刻意地適應趙穎家裡的環境,甚至討好般地對待自己的父母。直到趙穎探問他的時候,他才承認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趙穎建議國峰去住酒店,他早就期盼著這一刻,立即找到最近的五星級酒店住了進去。趙穎以前讀書時總是路過這家酒店,從大落地窗望進去,衣著鮮亮的人們在裡麵走動,她從來沒有進去過,那不是自己的天地。

當趙穎陪父母去酒店見國峰的時候,她找到了感覺,像在家裡一樣招待著父母,父母卻拘謹起來沉默不語。趙穎媽媽喜歡國峰,可是爸爸卻有所保留,多年開出租車的經曆導致他對富人有種根深蒂固的厭煩,富人的錢要麼來路不正,要麼巧取豪奪,有錢的男人總在外麵花天酒地。可是,他不得不接受國峰,由於家裡的經濟條件,女兒不能上大學,他一直愧疚於心,現在女兒可以去加拿大留學,這都是國峰的功勞,他不能反對女兒嫁給國峰,知恩圖報是他做人的準則。

“乘客們,大家好,飛機已經離開重慶飛往北京,預計在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後到達北京首都機場。根據天氣預報,北京在昨天大雪之後,天氣已經轉晴,氣溫零上三度。”趙穎聽出這是徒弟的聲音,她這麼快就有資格報行程了嗎?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要經過嚴格的考試和認證。

廣播的聲音沒有停止,繼續說道:“在今天的航班上有位我們最好的朋友,兩個月前她也是一名空乘,像我們一樣為大家服務,但是她下個月就要離開我們,出國讀書了。”

這段廣播十分反常,乘客們都抬起頭來,聲音繼續飄蕩在機艙中:“我加入航空公司,她是我的師父,把經驗和知識教給我。第一次飛行的時候,飛機顛簸,我把一杯滾燙的咖啡潑在乘客身上,我手足無措,她幫助乘客擦衣服,賠禮道歉。這些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已經成了習慣。趙穎,可是你就要離開了。我們盼著你早日回來,祝你一路順風。”

乘客東張西望,尋找著這個叫趙穎的空中小姐。趙穎心裡泛起酸楚的感覺,何玲的聲音出現在廣播中:“趙穎,你是我們航空公司最可愛最可親的空乘。我是何玲,彆忘了給我們發電子郵件,一定要有你的照片。我們還要恭喜你,祝你和國峰新婚快樂,白頭偕老,早生貴子。你的婚禮,我們都會參加。”

這是師父的聲音:“穎穎,你雖然不是空乘了,但我們十分懷念跟你在一起工作的日子。我悄悄地把你的製服帶到航班上了,請你重新穿上,再做一次空乘吧,我們要把今天的情景拍攝下來,作為紀念。乘客們,你們同意嗎?”

乘客們左顧右盼地尋找著這位即將嫁人的空中小姐,立即鼓掌叫好,還有人鼓著腮幫子吹起口哨。趙穎被劉國峰輕輕一推,順勢站起來。乘客們看到她,更加興奮,掌聲都拍出了節奏。趙穎走到前艙,與師父輕輕擁抱,接過製服去衛生間更換。

當她出來的時候,大家眼前一亮,長裙和毛衣消失不見,過肩的長發被盤了起來,像變魔術一般從清秀可愛的少女,變成了專業的空乘。她主動接替何玲,扶著推車,首先到了父母麵前:“請問你們要什麼飲料?”

父親心中又高興又悲傷:“兩杯可樂。”

父母漸漸年邁,已經生出了白發,趙穎就要離開他們,心裡滴出淚來,默默向後走去,乘客們說著謝謝,點頭微笑,這些微小的動作讓她感動。推車逐漸接近國峰座位,趙穎故意不去看他,卻能感到他火熱的目光,她儘量用平常的聲音問:“請問要什麼飲料?”

國峰沒有回答卻站了起來,一把緊緊抱住趙穎,趙穎心頭緊張,耳邊發燙。劉國峰放開她,迎著趙穎的目光宣布:“我發誓,我要用一生讓你幸福,讓你快樂。”

趙穎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毫無保留地鑽進他的懷抱,全部身心都被幸福填滿。掌聲越來越大,她抹去眼淚掙脫國峰,去洗手間擦去淚水,對著鏡子平靜下來。何玲接過推車,讓趙穎換回衣服,接替她繼續為乘客添茶倒水。飛機開始下降,白茫茫的雪花覆蓋了整個北京,一陣顛簸,飛機衝入跑道。

趙穎打開手機,短消息的提示音不停地響起來。十幾條短信全都來自方威。國峰從停車場開車出來,把趙穎一家人送到酒店,趙穎送走國峰,回電話給方威:“你好,方威嗎?”

“你還好嗎?好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方威的聲音急切,趙穎隻是一周沒有見他,他的聲音變得很陌生。方威沒有等到回答又問道:“今天有空嗎?”

趙穎不打算與方威見麵,反問:“什麼事啊?”

“我要去加拿大。”方威嚇了趙穎一跳,難道他要兌現諾言,追到加拿大?

方威注意到了她的沉默,連忙解釋:“你彆誤會,我也計劃去加拿大讀書。”

趙穎將信將疑,自己馬上就要嫁給國峰了,她不想和彆人有任何糾纏不清的曖昧關係。方威猜到原因,打消她的顧慮:“千萬彆誤會,我總在外企打工不是長久之計。我畢業這麼多年該充電了,受到你的啟發,也想出國讀ba,我能考上嗎?”

趙穎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心機的善良女孩子,放下心來鼓勵方威:“當然可以,你有外企工作經驗,英語又好,會很容易的。”

方威繼續編造著故事:“我工作忙沒時間考托福,想讀語言學校,你是怎麼辦手續的?”方威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來,沒有了往日的熱情,這有點反常。不過確定方威沒有追求自己的心思後她就不再擔心了,反而積極地向他介紹:“手續挺複雜的,要先申請,然後還要考試,辦理簽證……”

方威生硬地打斷趙穎,又一次用出銷售技巧:“過程太複雜,我都來不及記錄下來,怎麼辦?你看我能見麵和你聊聊嗎?”

趙穎猶豫起來,她曾經對方威動心,難道就再也不見他了嗎?沉默了很久,終於輕輕答應。方威立即追問:“什麼時間?哪裡?”

“明天下午吧,在機場附近的花園酒店。”趙穎不想讓他挑選地點,天知道他會選在什麼地方。她隻想為他出國提供一些幫助。對了,這事應該告訴國峰,想到這裡她抓起電話:“國峰,你明天下午有空嗎?”

“明天辦手續很忙,但和你在一起隨時都有空。”劉國峰的聲音充滿甜蜜。

“哦,那個方威問我出國留學的事情,約在爸媽住的酒店,我想你陪我去。”趙穎不想有任何誤會,也不打算隱瞞任何事情。

劉國峰隱約有些不舒服,但仍然相信趙穎,大度地表示:“沒關係,你去吧,我晚飯時過去。”

駱伽出現在門口,周銳站起來請她坐在對麵。駱伽笑容立即收斂,噘起嘴角,這是不滿的信號。周銳對這個表情印象深刻,如果不立即平息她的不滿,就要吃苦頭了。他不敢怠慢:“怎麼了?”

駱伽指著周銳身邊的座位:“我想坐那兒。”

周銳頭大起來,卻不敢拒絕,她笑著移到他身邊,心滿意足地點了菜,把菜單還給服務員,輕輕靠在周銳肩膀上,伸個懶腰:“真舒服啊,好像又回到五年前的時光,你知道我有多懷念嗎?”

這是周銳不敢碰的話題:“怎麼會?我們已經分開了。”

駱伽點頭:“是啊。”

周銳鼓起勇氣:“你應該為自己打算了,人都需要有個家。”

駱伽依然靠在他肩膀上:“我知道,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日子,我受夠了。”

周銳沉默,駱伽心頭湧起強烈的悲哀:“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麼我還是一個人?我不是沒有嘗試,不過總也找不到那種感覺。記得我們認識的日子嗎?”

周銳回憶起多年的往事,應該是一個暑假:“你從學校回來,在你爸爸的公司。”

“爸爸的公司很小,卻像一家人。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很土啊。”

“我剛大學畢業,什麼都不懂,在你麵前經常抬不起頭來。”

這是他沒說起的故事,駱伽轉過身看著周銳:“我不知道啊,你那時好像很驕傲,不怎麼理我。”

“我自慚形穢,不敢和你打招呼。”

“為什麼?那時我隻是一個學生,還沒有現在的氣場。”

周銳回想著駱伽當初的樣子:“你不是普通的學生,而是電影學院表演係的學生!我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打工仔。”

“爸爸從來不把你當成打工仔。”

周銳想起駱南山,心中惆悵起來:“是啊,他把我當作自己的兒子。”

駱伽更加悲傷,難過得不可抑製:“如果不是爸爸公司出事,我完全不會進入這個圈子,也許會在娛樂圈混吧。”

周銳想起往事,胸中也鬱悶起來:“那件事徹底改變了你,你再也不是以前的你了。”

駱伽深吸一口氣,再輕輕吐出:“為了查明真相,我放棄一切,加入了捷科,竟然遇到你來麵試。”

周銳陷入往事,不可自拔:“我們並肩作戰,麵對韋奇峰,北京通管局那一仗贏得真漂亮,你也查明真相,找出罪魁禍首,足以告慰你爸爸了。”

駱伽對往事曆曆在目:“還記得新員工培訓嗎?我們中央開花,攻下堡壘。趙隊長的酒量真好。啊,還有一件事,我醉酒之後,誰幫我換的衣服?”

周銳臉色赫然變紅,五六年前的記憶竟然如此鮮活。他為她脫下鞋子,退下她沾滿酒汙的外衣,內衣也被酒液浸透,褲子也沾上了各種各樣的嘔吐物。周銳撓著腦袋猶豫,怎麼辦?要不要為她換上衣服?最終他輕輕脫下她的褲子,解開她的內衣。她身體橫陳,晶瑩剔透,她是那麼的完美。周銳往返衛生間,用熱毛巾反複擦拭,直到她又散發出香噴噴的味道。他取來睡衣,將她輕輕包裹好,用指尖輕輕撫摸她的秀發和皮膚,最後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

“還有你用水果做成的字母,你肯定不記得上麵寫著什麼。”駱伽開始給周銳挖坑,他總是會掉進去。

“我當然記得,是iove我愛你)。”周銳果然中招。

“什麼?我聽不清。”駱伽示意,周圍人聲嘈雜。

“iove。”周銳大聲重複,看見駱伽狡黠的目光,他恍然失態,連忙澄清:“懷念那個時光,真想回到過去。”

這句話越描越黑,駱伽坐直身體,麵向周銳:“你真的想嗎?”

周銳發現失言,閉嘴不語。駱伽抓住他的手掌,用期待的目光注視著周銳:“我們可以找回那段時光,我一直在等待。”

周銳緩慢抽回手掌,真的能嗎?他挪動身體,拉開了距離,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他們默默吃完晚餐,駱伽從包裡拿出文件,麵無表情:“說正事吧,我上次提的問題,你打算怎麼回答?”

這是一份待遇書,惠康開出了誘人的價碼。他把文件還給駱伽:“我不會乞求施舍,經信銀行隻要不簽訂合同,我就不會放棄。”

駱伽點頭,這句話意味著周銳拒絕切分:“第二個問題?林總還在等我答複。”

周銳暫時不考慮換工作,一切都要等這個季度結束:“我現在還不能答應你。”

“這件事不著急,反正有的是時間,你也需要考慮。”駱伽說完,穿上外套轉身離開,將周銳孤零零地留在座位上。

方威麵對電腦坐在酒店的房間裡,自從與趙穎通完電話,他就一直這樣呆坐著。泡泡龍一定會上網,方威要做一筆交易。欺騙趙穎,拿到證據是眼前唯一的方法,刻骨銘心的自責讓他忘掉饑餓,他越堅持就越難擺脫痛苦。大雪在黑夜中被狂風撕扯著漫天狂舞,方威儘量讓自己忘記一切紛爭,隻聽著那恐怖的風聲。

叮咚的聲音將方威拖回到現實中來,泡泡龍上線了,彈出文字:晚上好。

方威:如果我拿到證據,你能幫我贏嗎?

泡泡龍:可以。

方威:怎麼贏?

泡泡龍:你什麼時間給我?

方威:明天晚上。

泡泡龍:明天晚上七點到金燕賓館門口,等我電話,你給我證據,我幫你贏,公平嗎?

方威舉起手,看著鍵盤,這是一筆魔鬼交易,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卻是唯一的希望,他右手啪地敲在鍵盤上:成交!

夜裡的大風將雪花吹到每個角落,北京的第一場大雪來得既凶猛又霸道。

國峰提出,讓趙穎一家住到家裡的彆墅,那裡有足夠的房間,卻被趙穎爸爸堅決拒絕,反正還有兩周就是婚禮,趙穎入門之後,名正言順地住到家裡去,現在住進去算怎麼回事?國峰想想也對,不再堅持,酒店離國峰家和機場都很近,他在兩邊跑來跑去。

劉國峰受了方威那天晚上在ktv門口那番話的刺激,對他印象深刻,然而趙穎涉世不深,根本不會撒謊,因此國峰相信兩人之間沒有什麼,便大度地讓趙穎自己去。於是,趙穎獨自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一輛出租車緩慢駛來,車頂被像棉被一樣的白雪覆蓋。右側車門打開,方威跳出來,頓掉鞋麵的雪花,走進大堂,向趙穎揮手。

見到方威,趙穎內心有一股難以抑製的興奮和渴望,並因此覺得尷尬,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怎麼了。方威也很不自然,心不在焉地寒暄著,他也不適應嗎?他們幾句僵硬的問候之後,趙穎惴惴不安地問:“你真的隻是去讀書嗎?”

“我還能去乾什麼?”方威聽出來她的擔心和顧慮,繼續編造謊話,“你都要結婚了,我還能怎麼樣?”

趙穎放下心來,如果方威隻為去讀書,自己確實可以把申請過程告訴他。方威佯裝聽得專心,等趙穎介紹告一段落,他又埋下陷阱:“我正在填寫申報表格,好像很複雜,能參考一下你們填的那些表格嗎?”

“當然可以,我拿給你看,等一下。”趙穎再次毫無提防地掉進去,站起來回房間拿文件。

方威一而再地利用了趙穎的單純和天真,心裡卻被紮出血來,嘴唇被他咬出青紫的痕跡。趙穎舉著文件返回大堂,她為能幫助方威而開心。方威貪婪地看著文件,抬頭索要更多的資料:“我還想了解一下溫哥華的居住情況和交通情況。哦,我想看看那裡的生活成本。”

趙穎樂於幫忙:“可以呀,我房間裡有溫哥華地圖,還有我公寓和汽車的照片,我去拿給你看吧。”

她再次往返客房,內疚感吞噬著方威的心,窗外漫天的雪花可以洗淨大地,卻無法清洗他的傷痕。他做的事情將會無情地摧毀這個他深愛的女孩,然而這是劉豐和惠康的唯一缺陷,反敗為勝的關鍵。

趙穎回到房間,方威與往常不同,他以前總是直視自己,有堅定的自信,這也是趙穎沉迷於他的原因之一。今天他的目光為什麼總是躲避自己?這些文件也許都有用,她把所有的文件、照片和資料都毫無保留地拿出來,回到大堂將這些資料都攤在方威對麵。

方威依然麵對著窗外紛飛的大雪,直到趙穎輕呼他的名字,他才轉身回來。趙穎看到一道沒有笑容的冰冷目光: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可怕的目光。尷尬的笑容取代了那道目光,卻像是故意添加到臉上的修飾,他為什麼如此反常?趙穎單純地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壞人,便沒有多想。

“啊,我沒有帶筆,你有嗎?”方威早看清楚,趙穎兩手空空,明知故問,“我們去商務中心吧,那裡可以借到。”

他們到了商務中心,方威借來筆準備抄寫,忽然大喊:“哎呀,我的電腦包放在座位底下了,能幫我去拿一下嗎?”

趙穎看不出來這一切都是方威精心的安排和設計,嗯嗯答應,返回大堂。方威從資料中挑選出最關鍵的照片和文件,交給服務員:“複印這幾份,快點兒,我趕時間。”

雪下得越來越急,出租車司機小心翼翼地開向嘉裡中心。方威跑進辦公室複印文件,將其中的一份鎖在辦公桌裡,打電話叫出周銳,直奔地下停車場,找到他的汽車,周銳已經坐在駕駛位置:“走,金燕賓館。”

周銳把一個漢堡包拋給方威,啟動汽車:“什麼事,這麼急?”

方威抓起杯架上的礦泉水,大口喝完,把資料遞給周銳。周銳急踩刹車,車胎摩擦地麵響起淒厲的刺響:“這是什麼?”

方威咽下食物,抹抹嘴巴:“劉國峰在加拿大讀書的錄取通知書、繳費證明、購房證明和購車文件,你看看,全是駱伽的簽名。”

這些資料確鑿無疑,意義重大,周銳卻不知道方威打算怎麼用:“你計劃……”

方威喝一口水,嘿嘿冷笑:“學費、購房購車至少四五百萬,全是惠康出的。這是交換,劉豐用經信的項目和駱伽做了交易。”

這些證據足以擊垮駱伽和劉豐,反敗為勝:“你打算怎麼處理?”

方威打算交給泡泡龍,拿這些資料換取經信銀行的訂單:“交給一個神秘的人,泡泡龍。”

周銳聽方威提起過,但仍不依不饒地追問:“你說過,但他是誰?”

方威心裡十分坦然,這些資料足以擊垮劉豐,徹底摧毀他與惠康之間的聯盟:“一會兒就知道了。”

周銳向來謹慎,不願意冒險,在這方麵他與方威相反:“你不知道泡泡龍是誰,這也許是個危險的圈套,為了兩億美元的訂單,一定會有人鋌而走險的。”

方威卻不信邪,而且他做了準備:“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一起去的原因,我複印了三份,一份放在辦公桌裡,還有一份交給你,我帶一份去找泡泡龍。你在外麵等我,如果有意外,你立即采取行動。”

周銳還是不放心,追問文件的來源:“你從哪裡得到的這些資料?”

負罪感從方威心中爆發,他不想對周銳隱瞞,把拿到資料的過程都毫無隱瞞地講述一遍。周銳漸漸皺起眉頭:“所以,趙穎以為你要出國讀書,不知道你的真實動機。”

愧疚感再次控製方威,他外表仍然強硬:“她不知道。”

周銳謹慎地選擇著措辭,避免傷及方威:“值得嗎?”

方威找到借口,振振有詞:“這都是我們中國人的血汗錢,他們憑什麼轉到國外去買房買車?劉豐這樣的貪官汙吏就該得到這樣的後果,他的兒子也一樣,我們當然可以把他們的壞事揭露出來。”

周銳知道方威在逃避,不接受這個理由:“趙穎是無辜的,不應該把她牽連進來。”

方威絕不僅僅為了這個訂單,而是為了搶回趙穎:“難道我眼睜睜地看著趙穎嫁給貪官汙吏的兒子嗎?這是我搶回她的唯一辦法也是最後的機會,他們半個月之後就要辦婚禮了。”

周銳用殘酷的語言向方威內心最軟弱的地方刺去:“所以,你這麼做也是為了奪回趙穎,對嗎?”

方威抬頭,目光咄咄逼人:“我可以輸掉訂單,但不能輸掉趙穎。”

周銳沒有退縮,無情地看著他:“為了贏回趙穎,你不惜欺騙她,利用她?”

方威斬釘截鐵地回答:“對,為了她,我不惜代價。”

周銳硬碰硬地反問:“如果趙穎知道真相,她會原諒你嗎?”

方威終於勃然大怒,將聚集許久的怒火傾瀉出來,他衝著周銳大喊:“我隻為了趙穎嗎?我還為了你,我不想你被陳明楷趕出公司;我還為了林佳玲和肖芸,她們不應該輸,她們的努力應該得到回報;我也為了崔龍、錢世偉和謝伊,他們應該被趕出公司嗎?我也為了經信銀行的崔行長和塗峰,不想他們的心血被不正當的暗箱操作毀掉。”

周銳閱讀著方威的表情,判斷出他的態度不可動搖:“你確定這樣做嗎?”

方威點頭:“誰也攔不住我。”

油門轟隆響起,周銳啟動汽車,方威並非隻為經信銀行訂單,還為搶回趙穎,周銳無法阻攔,開始出謀劃策:“你怎麼知道他能幫你?你相信這個人嗎?”

周銳讓步,方威平息怒火,考慮周銳的問題。泡泡龍是誰?值得信賴嗎?他坦率承認:“我不知道。”

周銳覺得還有其他的辦法:“這麼重要的資料,不能交給素不相識的人。”

方威腦中突然出現了另一個選擇:“如果直接交給劉豐會怎麼樣?他敢不敢繼續支持惠康?隻能向我們屈服。我們給劉豐看。”

劉豐這次可能會屈服,但以後怎麼和他見麵?周銳慎之又慎:“這不是敲詐嗎?此事一定要慎重,這已經超出正常的銷售範圍了,就像投出一枚超級炸彈,不能敲詐,即使劉豐願意把訂單全部給我們,也不能跟他做交易。”

“我們就給泡泡龍,賭這一次。”方威點頭同意,反正周銳那裡還有資料,不擔心資料丟失。

為了避開北京擁擠的車流,周銳向東到達四環路,進入京承高速上五環,在八達嶺高速上狂奔數十公裡,又在郊區道路上行駛半個小時,才到達金燕賓館。車停在道路對麵隱蔽在樹下,周銳和方威狐疑地看著這家處於遠郊區籠罩在黑夜中冷冷清清的賓館大門。方威取出手機,打開免提,讓周銳聽清楚泡泡龍的聲音。

“方威,你好。”

“我到了。”

“證據拿到了?”

“就在我手裡。”

“你進來,上電梯到七層,我等你。”泡泡龍的聲音嚴厲冰冷,不容置疑,話音剛落,啪地掛掉電話。

賓館大樓的燈光全部熄滅,門口隻有幾盞昏暗的路燈發出微弱的光。方威拉車門,抬腳走向門口。周銳不肯他冒險,攔住他:“這家賓館處處透著怪異,門口一個人都沒有,房間也不開燈,根本不像營業的樣子。”

方威張望,這家賓館籠罩在霧氣中確實處處透著怪異:“既然來了,我還是去見見泡泡龍,看他搞什麼玄虛。”

周銳鎖車,走到方威身邊:“我和你一起去。”

方威有了周密的計劃,製止住周銳:“泡泡龍不知道你,如果我一個小時以內沒有出來,也沒有給你電話,你千萬彆進去,直接報警。”

方威跑過路口,走向大門,保安室的一個小窗口打開,周銳看見方威正在與看門人交涉,隨即大鐵門緩慢開了一道裂縫,隻容方威鑽進。他的背影消失後,鐵門立即合攏,仿佛將方威吞噬。刹那間,周銳感到一種嚴重的危機,他避開一輛飛速掠過的大貨車,穿過道路,砰砰地敲著被關上的大門。

小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個麵色冷峻的麵孔出現在縫隙中,周銳要擠進去,卻被裡麵的鐵鏈攔住,那人的聲音也如同寒鐵:“你是什麼人?”

周銳擠出一絲笑容:“我去賓館找人。”

看門人嘩啦關上門,打開旁邊的小窗口,冷冷問道:“剛才進去的小夥子嗎?你在外麵等吧,隻允許他一個人進去。”

“你們這是什麼賓館?大門關著怎麼營業?賓館怎麼能不讓人進?”周銳連番抗議。

“賓館暫時不對外營業。”看門人不跟周銳囉唆,就要關上窗口,周銳從外麵擋住,急中生智向看門人大喊:“等等,我找泡泡龍。”

看門人聽到這句話,把窗口打開,上下打量周銳:“你找泡泡龍?”

“嗯。”周銳點頭。

“你有病嗎?”看門人砰地把門關上,周銳砰砰砸幾下,毫無反應,繞著賓館跑了一圈,找不到其他入口。他避開幾輛在郊區公路上高速行駛的汽車,回到車上,拿出手機去撥方威的號碼,鈴聲一遍遍響起,卻始終沒有應答。方威從來都是二十四小時待機,為什麼不接?雪花從天空中飄下,掛滿周銳全身,他被刺骨的冷風吹過,全身僵硬。

周銳再次回到大門口,大力砸門,向露出腦袋的看門人喊道:“我要進去。”

看門人眼睛都不眨:“不行。”

周銳拿出手機威脅人:“如果你不讓我進去,我就打120報警。”

看門人瞪了周銳一眼:“120是報警電話嗎?”

周銳過於緊張,已經糊塗了:“再不開門,我打110了。”

“你等一下。”看門人翻翻眼珠,關上窗口,周銳透過玻璃窗隱約看見,他正在打電話並不停點頭。

看門人再次打開窗戶,通知周銳:“你不要等了,你的朋友今天在我們這裡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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