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略微沉吟片刻,說道:“好吧,那我就先說一說對體製改革的看法吧,事先聲明,隻是個人觀點,難免有失偏頗,但不接受反駁和評論。”
陳牧雲用手輕輕撩了下額頭的碎發,笑著道:“既然知道有失偏頗,為啥不接受反駁和評論呢?”
“因為我的觀點本身,就不是建立在對國民經濟的宏觀思考基礎上的,本身的高度就很有限,所以,任何反駁和評論其實都沒什麼實際意義,隻是些無效的爭吵而已,對體製改革本身,沒有任何價值。與其跟我爭論,還不如去做點有意義的事兒。”林海說道。
陳牧雲歪著頭想了想:“有道理,可以接受。願聞其詳。”
林海點了點頭,緩緩說道:“說起來,我對國企的體製改革,還是有一些發言權的,當初在黃嶺的時候,曾經被借調到東遼發改委,參與過多家大型國企的所有製改革的方案製定,說實話,始終有如鯁在喉之感。”
作為老工業基地,東遼的老牌國企為全省之最,從2000年開始,絕大多數企業都經曆了體製改革的陣痛,林海作為親曆者之一,體會頗深。
陳牧雲本來是麵帶微笑的,可聽林海這麼說,表情頓時嚴肅了許多。
“這個開場白有些沉重哦。”她緩緩說道。
林海輕輕歎了口氣:“確實挺沉重的。國有企業,是國民經濟的支柱,為國家做出過巨大的貢獻,但最終卻被無情的肢解和拋棄,在我看來,這是有失公允的。”
“這個觀點可不止是偏頗了吧,完全和黨中央改革開放的思路背道而馳呀!”陳牧雲正色說道。
“不,我舉雙手讚同改革開放,隻是在國企改製的問題上,有太多疑問和不解了,遺憾的是,我隻能提出問題,卻找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事實上,這也是我拒決反駁和評論的原因之一。”林海的苦笑著說道。
陳牧雲的麵色也愈發凝重,她沒有再出言打斷,而是默默的往下聽去。
林海打開了話匣子,以他參與過的幾家大型國企轉製為例,對其中存在的利益輸送、以權謀私和國有資產變相流失侃侃而談。不知不覺間,居然一口氣說了四十多分鐘,要不是口乾舌燥,他還真有點刹不住的架勢。
開始的時候,陳牧雲隻是皺著眉頭默默的聽著,但漸漸的,她的眉頭舒展開來,身體微微前傾,神情也愈發專注。
待林海不說了,她這才輕輕的歎了口氣:“其實,你說的這些,在撫川也都發生過。”
“不是在撫川發生過,而是在全中國的每個城市,都曾經發生過。”林海鄭重其事的道:“我承認,在改革開放的過程中,黨和政府難免會犯各種各樣的錯誤,這都是可以理解的,更無可厚非,以我的政策水平和能力,是無力改變的,但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就不能摸索出一條新路呢?既能盤活企業,又能保護絕大多數職工的利益,還可以避免國有資產的變相流失。當然,這個想法可能不切合實際,過於理想化了。”
陳牧雲卻輕輕搖了搖頭:“不,這並非理想化,事實上,國內已經有很多地方都在嘗試走出條新路,隻是這需要有強大的政府行為支持,換言之,要有政府為這種試錯行為背書和買單,否則,這個責任,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
林海想了想:“說實話,我想在柳杖子礦的體製改革方案上,嘗試走出條新路,不過,目前還隻是個想法,不知道我是否用具備這個能力。”
這並不是誇誇其談,而是林海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他或許並不高尚,道德方麵也存在瑕疵,甚至有點貪財好色,但他確實想為這個國家做點事情。
陳牧雲微微一笑:“如果有人支持你想法,並願意與你共同承擔這份試錯的風險,那你是不是就有勇氣做下去呢?”
林海的心中微微一動,他試探著問道:“難道,這個人是......”
他的本意是,難道這個人是你嗎?
可話還沒等說完,就被陳牧雲打斷了。
“你猜對了,這個人就是李書記。”
林海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同時,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
“我就知道是他。”他趕緊改了口。
陳牧雲並沒看出他內心的微妙變化,仍舊興高采烈的說道:“想不到,你和李書記的觀點看法,竟然如出一轍,真是太好了,這麼多年,他總算有了個真正意義上的盟友了,你們倆,一個老成持重,經驗豐富,一個年富力強,敢闖敢拚,真是天生的一對兒啊。再加上我,咱們三個堪稱最佳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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