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卯時,汴京城,北門。
日出而開,日落而閉,是城防最基本的常識。
眼瞅著,城門官就要下令關閉城門了,大宋使團,仍肅立在城門外。
高俅他們這一站,便是一整日。
隨著一波又一波的百姓、行商來了又去,去了又來,鬨也鬨了,罵也罵了,就是不見樞密院來人。
哪怕是,隨便來個阿貓阿狗,都沒有。
就當所有人以為,大宋使團,今日怕是得在城門外風餐露宿,苦苦捱上一晚了,卻不想,陡生變故。
“高俅何在?”
一個身著緋色官袍,年歲不過二十七八,麵上卻是一臉的驕縱神色,帶著十個差人的青年官員,急匆匆的趕在城門關閉前,來到了陳橋門外。
“某,乃高俅!”
站了足有數個時辰,中間最多趁著解手的空檔,稍稍歇歇腳力,高俅早就等的不耐煩了。
心情不爽,語氣麼,自然也不會和善多少。
“哼!”
一向眼高於頂的青年,見高俅這副態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聲道“左右,將此獠,拿下!”
“喏!”
身後的十名差人,平素裡拿人拿慣了,彆說是二品,還是武官,便是文官,正一品的,也不是沒經手過。
他們這部門,可是大有來頭,俗稱的見官大一級,便是他們了。
“誰敢!!!”
見對方不由分說,就要上前拿人,高俅的義子們自然不乾了。
以公孫勝為首的幾人,一字排開,攔下了氣勢洶洶,人數要多上數倍的差人。
其中性子最暴烈的魯達,甚至將水磨禪杖高高舉起,但凡有哪個不開眼的敢上前一步,他便會讓人見識一下,人腦子與狗腦子,有甚麼區彆。
武鬆也是,手擎兩把牛耳尖刀,一雙虎目通紅,直愣愣的,瞪著來人,隻待一聲令下,便會衝進人群,殺個痛快。
花榮,更不用說,早就張弓搭箭,瞄準了那緋袍官員。
他有十足的把握,一息之內,便可取了對方小命,是不消出第二箭的那種。
林衝,這一次倒是沒慫。
他的手,緊緊的把住了镔鐵槍,隻是微微顫抖的槍尖,多少出賣了他內心的激蕩。
還有公孫勝,雖然他的法術不能對普通人使用,可他才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書生。
他背上的那一把鬆紋古劍,已然出鞘。
當然了,還有周懷安。
在他的示意下,親衛們早就暗中上好了弩箭,隻待一個手勢,便可亂箭齊發。
就在局麵千鈞一發,一觸即發之時,高俅,發話了。
“你,要拿某?”
穿過義子們的守護,高俅緩緩走到隊伍的最前方,掃視了一眼緋袍,啞然失笑。
“高俅!”
這青年自詡出身不凡,走到哪,都有人捧著,哪受過高俅這種奚落的眼神,於是怒聲道“大禍臨頭還不自知,哼,待進了推勘院大牢,看你還怎麼笑得出來!”
“推勘院?”
身為官場老油子,高俅一下就抓住了對方話語中,極為重要的信息。
對方,是推勘院的製勘!
這裡需要簡單說一下宋時的司法機構,分為常設的與臨時的,常設的有,開封府、大理寺、刑部、禦史台,臨時的,則有製勘院、推勘院。
按宋時慣例,群臣犯法,體大者,多下禦史台獄,小,則開封府、大理寺鞫治焉。
若是特事特辦,出自皇帝旨意,承詔置推者,謂之製勘院。
而事出中書,則曰推勘院。
也就是說,來拿高俅的這人,是出自中書,受的是臨時委派。
這,就很值得耐人尋味了……
“哈哈哈……”
心中有了十足底氣的高俅,仰天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