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當真是我大明的好臣子"片刻過後,朱由校怒極反笑,將手中奏本重重的摔於案牘之上。
豁然開朗之後,他多少也猜到了這些地方官員沆瀣一氣,欺上瞞下的原因所在。
無非是知曉朝廷倚重內喀爾喀部牽製建州女真,故此借此強調邊鎮局勢緊張,從而令中樞投鼠忌器罷了。
無需多問,這定然是張家口堡乃至於宣府鎮晉商的手筆。
"陛下息怒,或許其中有所誤會"眼見得天子發怒,發須皆白的崔景榮便是小心翼翼的勸道。
他賦閒在家多年,雖是對前些時日發生在奉天門外的嘩變有所耳聞,但並不清楚其背後的諸多隱情。
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心中的驚怒,朱由校轉而凝神問道:"愛卿曾在宣大任職,卻不知可用之兵幾何?"
"陛下"聽得此話,崔景榮心中便是咯噔一聲,滿是褶皺的臉上也湧現了些許猶豫。
"實話實說。"朱由校的聲音雖是不大,但卻不容置疑。
他迫切想要知曉,宣府鎮及大同鎮是否也如原本曆史上的遼東將校一般,已然出現了將校"擁兵自重"的情況。
"回稟陛下,臣於萬曆四十三年就任宣大總督,並駐大同。"
"彼時宣大兩地兵冊應有十六萬戰兵,但據老臣粗略調查,隻怕積年累月的積弊下,士卒人數怕是不足兵冊的三成,且多集中於大同鎮。"
嘶。
話音未落,滿臉驚愕之色的司禮監掌印便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案牘後的朱由校也是臉色鐵青,眼神閃爍。
這宣府鎮及大同鎮乃是"京師門戶",扼守塞外咽喉要道,真真切切承擔著抵禦蒙古韃子進犯的重擔。
但饒是如此,兩鎮戍衛的兵丁竟然不及兵冊上的三成?其中"虧空"莫不是比京營還要嚴重?
"陛下息怒"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滿臉惆悵之色的崔景榮跪倒在地,心中五味雜陳。
此等"駭人"的真相,對於眼前誌在中興大明的天子來說,定然是個沉重的打擊。
但地方邊鎮積弊多年,地方官員欺上瞞下,軍中將校克扣軍餉中飽私囊早已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必須壯士扼腕,儘快做出改變。
"邊鎮萎靡至此,非愛卿一人之過。"良久,麵色鐵青的朱由校終是平複好了心情,有些無奈的長歎道。
"臣惶恐。"心中同樣惆悵的崔景榮躬身行禮,眉眼間湧現著些許追憶。
萬曆四十三年,彼時的女真老酋雖然尚未於赫圖阿拉建國稱汗,但朝廷早已察覺到努爾哈赤的不臣之心。
為了維係京師的穩定,同時加強與塞外蒙古的聯係,經由內閣首輔方從哲提議,萬曆皇帝升任崔景榮為宣大總督,整飭軍陣。
到任之後,崔景榮便是馬不停蹄的針對兩鎮邊軍疏於操練且人浮於事的情況做出改變,一邊向中樞請餉,補齊朝廷曆年拖欠的軍餉,一邊重新招募士卒,試圖令"病入膏肓"的宣府鎮及大同鎮重新換發生機。
隻可惜好景不長,隨著崔景榮整飭行伍的手段越來越強硬,他也不可避免的觸碰到了軍中將校及諸多勢力的利益。
一時間,朝中謠言四起,而崔景榮也在幾個月後便被召回京師,虎頭蛇尾般結束了宣大總督的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