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一,宣府鎮。
天色尚未大亮,低垂的穹頂仍被黑色幕布所籠罩,但喧囂的呼喝聲卻是打破了此間天地的靜謐。
"兄弟們,營中斷糧了,我等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老子可不願意餓肚子!"
"搶糧去!"
不過是半炷香的功夫,歇斯底裡的咆哮聲便於偌大的軍營中響徹,不少處於睡夢中的士卒們也被突如其來的動靜所驚醒,一臉茫然的盯著營地中狀若瘋癲的袍澤們。
許是早有預謀,營地中這群狀若瘋癲的士卒們並未刻意擴大"騷亂",短暫的聒噪過後,便是在身後諸多異樣眼神的注視下,大搖大擺的走出了營地,朝著遠處灰蒙蒙的天際線而去。
更加耐人尋味的是,這群看上去失去了理智的亂軍士卒們竟是選擇了"舍近求遠",無視了距離更近的張家口堡,直撲宣府鎮而去。
日頭升起,駐紮在張家口堡附近的"萬全右衛"同樣氣氛冷凝,幾名身材魁梧的將校麵色漲紅,呼吸急促,手中的兵刃早已出鞘。
眼見得周遭士卒的情緒逐漸趨於平穩,眼神中的癲狂也漸漸褪去,為首的將校不由得上前一步,氣急敗壞的咆哮道:"李輔臣,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阻攔本將?!"
他可是軍中的"遊擊",莫說眼前這毫無根基的大頭兵,就算是張家口堡中的"貴人們"都要對他以禮相待。
可他萬萬沒有料到,就是這樣一名從不被他放在眼中的大頭兵,竟是領著數十名"狗腿子",攔住了他的去路。
"範遊擊,您可是軍中老人了,無詔不得出營的規矩,您應該比我清楚吧?"望著眼前歇斯底裡的將校,被稱為"李輔臣"的大頭兵冷冷一笑,毫不示弱的譏諷道,臉上沒有半點懼色。
"你放肆!"聽得此話,身穿文山甲的"範遊擊"像是被戳到了痛處一般,頓時暴跳如雷,血紅的雙眸好似能夠噴出火焰,惡狠狠的盯著眼前瞧上去不過二十餘歲,但卻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李輔臣"。
"範遊擊,您可省省吧,彆白費力氣了。"
"您要是能夠拿出詔令,小人立馬讓開道路,不敢有半點廢話。"
"無詔出營可是大罪,小人可不敢擔這個責任。"
麵對著頂頭上司的威脅,身穿紅色鴛鴦戰袍的李輔臣毫無懼色,一雙狹長的眸子反倒是有些挑釁的望著眼前氣勢洶洶的將校們。
他叫李輔臣,大同府人氏,祖上曾給大同官宦人家做仆傭,後跟隨自己的姐夫於前兩年投身行伍,被編入"萬全右衛"。
但因這"萬全右衛"上至遊擊將軍,下至尋常士卒,皆與張家口堡的富紳豪商們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似他們這些"外來戶"在軍中非但享受不到諸多"特權",反倒是處處遭到打壓。
久而久之,心胸本就不算寬廣的李輔臣自然而然便怨恨上了軍中"結黨營私"的將校們。
約莫小半炷香之前,正在轅門附近當值的李輔臣突然聽聞營地躁動,隨即便發現軍中的"範遊擊"領著數百名士卒,氣勢洶洶的朝著轅門方向而來。
見狀,心思機靈的李輔臣便壯著膽子,領著幾名當值的崗哨,攔住了範遊擊等人的去路。
他平日裡嗜賭如命,今日便打算豪賭一次。
反正他在這"萬全右衛"也沒有出頭之日,倒不如趁機拚上一次。
若是成了,自有大好的前程等著他,若是輸了,大不了認命就是。
"你他娘彆廢話!"
"軍中都快斷糧了,老子是去給你們搶糧的!"
"你想餓死,其餘的兄弟們還不想餓死呢!"
眼見得無法說服李輔臣讓路,為首的範遊擊便是眼珠一轉,轉而換了一個思路,大聲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