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炷香前。
萬籟俱寂的張家口堡街道上突然出現了幾道黑影,手持著篝火,徑自奔著位於堡城核心的守備衙門而去。
也許是來人身份不凡,於守備衙門附近來回梭巡的兵丁在發現這些不速之客之後並未將其擒拿,而是驚疑不定的引入府中,表情很是驚慌。
守備衙門的官廳中,披著一件長袍的劉守備全無睡意,手中不斷把玩著一枚製作精良的腰背,態度很是倨傲。
"居然是駱大人當麵,卑職有失遠迎"
沉默少許,劉守備尖銳的聲音於偌大的官廳中響起,但其黝黑的臉龐上卻是沒有半點敬意,甚至還端坐於上首,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見狀,身著黑袍的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揮手止住身後作勢便要發難的番子,臉上湧現了一抹耐人尋味的譏笑。
儘管在洪武朝過後,曾經令文武百官聞風喪膽的"錦衣衛"便逐漸跌下了神壇,但尋常官員也不敢怠慢,遑論"人微言輕"的武將。
但眼前這區區五品的守備武將,竟敢在自己這位錦衣衛指揮使麵前放肆,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難道說,這些邊鎮將校自持手中握有刀兵,便逐漸對中樞失去了敬畏之心,甚至無視朝廷律法?
亦或者眼前這劉守備篤定其背後的金主能夠令其"化險為夷",方才如此桀驁不馴?
駱思恭心中殺意翻湧,但麵上卻是絲毫不顯。
"本官聽說,城中的兵備道今日下令征調邊軍入城了?"簡單環顧了官廳周圍陳設,無視角落處士卒兵刃出鞘的威脅,見多識廣的駱思恭便是冷冷一笑,意有所指的說道。
張家口堡作為毗鄰塞外的軍事堡城,城中同時存在著守備衙門及兵備道衙門,分彆對應著拱衛堡城,以及護持邊陲的重任。
換句話說,城中兵備道衙門可直接驅使宣府鎮邊軍,而守備衙門能夠調動的軍馬則極其有限。
不過他能夠在這魚龍混雜的張家口堡立足自有他的過人之處,麾下千八百名披甲執刃的心腹親兵便是他最大的底氣。
"此乃我宣府鎮軍務,下官應當不用向駱大人彙報吧"提及此事,瞧上去年紀約莫五十餘歲的劉守備臉上也湧現一抹轉瞬即逝的驚慌,但很快便是故作鎮定的回應道。
作為這張家口堡的千戶守備,他對於城中晉商私下裡的勾當自是一清二楚,甚至也曾為其暗中便利,收取賄賂。
但若提及與城中晉商關係最為密切之人,當屬城中的兵備道,雙方早已沆瀣一氣,密不可分。
難道眼前這錦衣衛指揮使深夜前來,是發現了些許端倪?
想到這裡,劉守備略顯油膩的老臉上便湧現了些許狠辣,粗短的手指不自覺敲擊著身前桌案,好似在做著某種權衡。
雖說他與城中的兵備道在某種程度上是"競爭關係",但更多的時候,卻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這守備府上上下下皆是他的心腹親兵,隻要他一聲令下,便可將眼前這群"孤軍深入"的錦衣衛儘皆拿下。
事後就算朝廷追究下來,自有人替他分擔一切。
反正在這宣府鎮,尤其是張家口堡,朝廷的"權威"早就名存實亡。
"兩炷香之後,朝廷會有三千鐵騎入城,劉守備率兵平亂有功,可不要自誤"
正當劉守備心中即將做出決斷的時候,耳畔旁突然響起了一道令其呼吸驟然急促的聲音。
"嗬,死到臨頭了,還敢胡言亂語,這宣府鎮何來三千鐵騎?"近乎於下意識的,劉守備便是搖頭嘲諷道。
"就算確有其事,本官為何提前沒有收到"未等將話說完,劉守備好似被人扼住喉嚨一般,瞬間閉上了嘴巴,臉上充斥著不敢置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