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衍聖公府。
作為"聖人後裔",世代居住於曲阜的孔家人內部奉行著嚴格的禮儀規矩,身份尊卑的觀念十分森嚴,就連彼此的住所及享受的待遇也按照與"主脈"的親疏遠近而決定。
為此,作為上任衍聖公"嗣子"的孔胤植雖然尚未正式襲爵,但在孔家人內部依舊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尤其是前些時日,作為曲阜縣令的孔聞簡突然"無故"更改了之前作壁上觀的態度,力挺孔胤植之後,孔家人內部對孔胤植頗有微詞的聲音便迅速消失。
此時在偌大的"衍聖公"府,身著青色官袍的曲阜縣令孔聞簡正在幾名婢女的帶領下,神色急促的朝著位於府邸後方的花園而去,連沿途碰到的幾名族老都無心理會。
依著半個時辰前自京師傳回的消息,朝廷在幾日前,正式頒布邸報,準備於全國各地恢複國朝初年便曾存在的稅課司,對各地商賈加強管理。
按理來說,作為"聖人後裔",他們孔家人在曆朝曆代均是享有各種各樣令尋常人望塵莫及的態度,無論朝廷出台何種政策,大多都不會影響到他們孔家。
畢竟,他們孔家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可是充當著象征王朝正朔的作用,誰會隨便為難他們?
但今時不同往日,無論紫禁城中的那位小皇帝是有心還是無意,孔胤植沒有"代掌府事"都是不爭的事實。
眼下朝廷又一反常態,準備在全國各地複建稅課司,他有理由相信,朝廷此舉實為針對他們孔家。
畢竟曲阜這一畝三分地作為"法外之地",不僅無須向朝廷繳納一厘一毫的田稅,就連"商稅"也由他們孔家自行製定,並且落入腰包。
如此"囂張"的行為,怕是就連享有"免死金牌"的宗室藩王們都遠遠不及。
"公子,出事了。"眼瞅著孔胤植消瘦的身影已是映入眼簾,曲阜縣令孔聞簡便快走兩步,神色驚慌的低喃道。
但在驚慌的背後,其眼眸中卻也充斥著一抹羨慕,眼前這名被酒色掏空身體的年輕人已是洞悉了他們孔家內部最大的秘密之一,地位不可撼動。
反觀他這位"曲阜縣令"名義上的任期隻有屈指可數的三年,未來何去何從,極大程度上取決於眼前這位"衍聖公"的態度。
正因如此,他方才一改之前"作壁上觀"的態度,轉而以實際行動,表達對孔胤植的支持。
不知不覺間,二人便形成了相輔相成的關係。
"族叔,又怎麼了?"聞言,正在與身旁婦人談笑的孔胤植下意識的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旋即有些不滿的嘟囔道。
不過在嘟囔過後,孔胤植仍是毫不猶豫的抽出雙手,在婦人哀怨的眼神中揮手示意其起身離去,轉而示意孔聞簡落座。
"公子,好福氣"
嗅著涼亭中若有若無的香氣,孔聞簡也是微微搖頭,語氣頗為認真的感慨道。
這才多久的功夫,之前那兩位終日陪伴在孔胤植身旁的婦人便失寵了?
剛剛那離去的婦人,按照輩分來說,應該比眼前的孔胤植矮上一輩?
"族叔說笑了"
"不過是些胭脂俗粉罷了,族叔您若是感興趣,小侄便給南直隸那邊去個信"
"聽說秦淮河畔的歌姬們,可是天下一絕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聞聽眼前的孔胤植再一次提及"南直隸",曲阜縣令孔聞簡的心中便是一動,望向孔胤植的眼神愈發凝重。
他們孔家與南直隸那邊存在著些許"耐人尋味"的關係並不是秘密,但"曖昧"的對象是誰,具體存在著什麼關係,卻是隻有曆任衍聖公方才知曉,就連他這位曲阜縣令都一頭霧水。
"對了族叔,剛剛瞧您麵色驚慌的樣子,可是朝廷那邊又出了幺蛾子?"不待眼前的孔聞簡發問,孔胤植便是話鋒一轉,主動關心起孔聞簡的來意。
他的身份雖是尊貴,但終究尚未襲爵,兼之曆任衍聖公為了維持自身的神秘感,一向刻意與朝廷保持著距離,故而孔家內部獲取消息的途徑通常都是通過曲阜縣令。
正因如此,曲阜縣令與衍聖公之間的關係方才被稱之為"相輔相成",互相成就。
"公子請看,"提及正事,孔聞簡趕忙隱去心中雜亂的思緒,轉而在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在孔胤植狐疑的眼神中將其遞了過去:"朝廷已是正式下令,準備在全國各地複建稅課司,加強對商賈的管理。"
"聽說,是小皇帝的主意。"
如若此時作為掌理往來文書之事的阮大铖在此必然會大驚失色,畢竟通政司前腳才剛剛印刷完邸報,後腳距離京師數百裡之遙的衍聖公府便收到了消息?
無需多問,定然是有昔日在乾清宮暖閣"議事"的朝臣提前走漏了風聲。
"稅課司?"聞言,孔胤植的臉上便露出了一抹狐疑,轉而隨手翻開了手中的書信。
他的身份雖是尊貴,但對於朝野上的事情卻並無太多見解,兼之見識有限的緣故,自是不清楚這所謂的"稅課司"肩負著何等差事。
見狀,曲阜縣令孔聞簡趕忙簡潔明了的大概介紹了"稅課司"的作用,以及可能會對他們孔家造成的影響。
隻是令孔聞簡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孔胤植在明白這"稅課司"乃是朝廷專門針對商賈,準備收取"商稅"而設立的時候,非但沒有表現出半點凝重,反倒是近乎於瘋癲的狂笑起來,消瘦的麵容已是有些扭曲。
"族叔無需多慮,這小皇帝怕是得了失心瘋"在孔聞簡驚疑不定的眼神中,漸漸鎮定下來的孔胤植臉上呈現出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深沉模樣,一臉冷靜的分析道:"我孔家雖然占得田地多了些,但論府中的生意,拿什麼與南直隸的那些富紳豪商相比?"
"我本來還猶豫,要不要令南直隸那些人助我一臂之力,讓小皇帝吃些苦頭"
"眼下來看,怕是不用多此一舉了"
言罷,也不待眉頭緊鎖的孔聞簡有所反應,這孔胤植便命身旁的隨從點燭燈,將手中書信化為灰燼,表情很是深邃。
看來紫禁城的小皇帝真被近些時日取得的"成果"衝昏了頭腦,居然智令利昏的打算複建稅課司,對遍布大明各地的商賈動手?
須知,這些生性逐利的商人們可不是那些被朝廷猶如養豬般,圈養在地方上動彈不得的宗室藩王可比。
小皇帝,怕是要自討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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