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武英殿離你那邊有段距離,來的時候可曾乘輦?”
“乘了的,謝陛下關心”皇後微微頷首,視線掃過帝靖川,養護極好的蔥白玉指微微抬起,掩唇輕咳,狀似無意地道,“來的時候還聽說川兒跟陛下起了爭執,如今沒事,我也便安心了”
“瞧你說的,川兒是你跟朕的孩子,我還能把他怎麼著不成,你啊,就乖乖靜養,彆整日操心這些”
寒暄一番,元帝瞧著皇後麵露疲色,便道,“時辰也不早了,讓川兒送你回宮,多陪你說說話吧”
“謝陛下,那臣妾告退”
“兒臣告退”
一禮之後,帝靖川扶著皇後出了武英殿,隨著轎輦離開,皇後的麵色頓時冷了下來,半點不見剛剛的柔情蜜意
回了皇後寢宮,遣退仆從,皇後這才問道
“今日到底發生何事”皇後收到的口信十分簡短,是以並不知曉今日到底為何
帝靖川將今日發生之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肉眼可見皇後的麵色越來越冷
“這白考就出了這麼個餿主意,就值得你如此看重?”皇後對元帝可謂是了如指掌,心裡瞧不上太子的舉動,卻也知曉今日之事,若不是帝靖川在殿前弄了這麼一出,是絕不可能有剛剛如此和樂的一幕,隻不過以元帝的多疑,她並不認為元帝就這麼放下對太子的戒備
“母後贖罪,兒臣實在是沒辦法了”帝靖川垂首,對白考的態度也沒有之前那般看重
“跟母後說實話,那私兵到底與你有沒有乾係?”
帝靖川聞言,有片刻的猶豫,良久才道,“確實是兒臣的,不過兒臣從未直接聯係,那些人也並不知兒臣的身份”
“那軍需呢?”
“是是之前北厲頻頻騷擾邊關,老三帶兵出征那次,兒臣截了少許,老三怕父皇追責,便沒言語”
“糊塗啊你!”皇後氣急,手拍在扶椅之上,玉戒與椅子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此時卻無人有心欣賞
“你是太子,那個位置遲早是你的,母後自小對你說的話你都忘了嗎?你得愛惜你的羽翼,等到那一日,你才能堂堂正正坐在那個位置上”
“可是母後,如今我腹背受敵,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做,我還能等到那一日嗎?老三有軍功在身,老五與洛雲舟十分親近,老八的母族是前朝遺老,雖不曾有實權,但名望和爵位在那邊擺著,九皇叔又是那般的人物,母後兒臣除了太子之名,還有什麼?”
帝靖川唯有在皇後麵前才會展露自己弱勢的一麵,如果可以他也不願冒著大不韙去養私兵,可如今邊關戰亂頻頻,東京城內諸方對那位置虎視眈眈,他如果隻是等著那一日,隻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皇後幽幽歎了口氣,這些她何嘗不知,可元帝的多疑不是帝靖川想得那般簡單,尤其是兵權這一點之上,元帝謹慎得可怕,一旦讓他起疑,帝靖川就徹底廢了
“川兒,如若你真的想將兵權握在手中,洛梵音是你最好的選擇,老五與洛小將軍再親近也比不得親妹妹”
“母後,你是沒見過洛梵音,那女人空有一副好皮囊,整日舞刀弄槍,半點沒有個女人的樣子”帝靖川不滿得很,在他看來,他的太子妃那勢必是家世顯赫,知書達理的女子,怎會是洛梵音那般的莽夫
“川兒!洛家即便再是草莽之輩,可到底有財有兵,洛梵音還有對她死忠的玄衛,如若洛梵音是你的太子妃,有洛家衝鋒在前,你何愁坐不穩那個位置,左右不過是個女人,你不喜歡擺在哪裡便是了,像你父皇,如今後宮諸多妃子,不都是為了拉攏朝臣!”
“川兒,你得有取舍!”
“兒臣知曉”帝靖川默默垂頭,如今他養的人儘數被端,他即便再瞧不上洛梵音,也得去做
“川兒,母後知道委屈你了,等你到了那個位置,這天下的女子,何愁找不到你心愛的,大不了到時候換個人坐那皇後之位”
“兒臣知曉,兒臣不會再魯莽行事了,母後早些休息,兒臣先行告退”帝靖川見皇後麵露疲色,也沒有再爭執下去,行了一禮,在皇後的示意下便離開了
望著帝靖川的背影,皇後長長呼出一口氣,那尊貴無比的人兒漸漸露出頹廢之色
“娘娘,到底是陛下自小教養的孩子,必然不會那般狠心的,娘娘莫要太過操勞,身子要緊”皇後身邊的嬤嬤奉上一盞茶,低聲寬慰著
“柳葉,這麼多年,你還沒看明白嗎?那人啊,是個沒心的,他心裡隻有那個位子”皇後喃喃說著,忽而嘲諷一笑,世人皆以為她這個皇後尊貴,可誰又能看到她的艱難呢
元帝是她心上人不假,可那心上人一日日寵幸著不同的女子,年幼時的承諾像極了一場笑話,如若不是那日如夢一般的承諾,她何至於在深宮中,被人陷害,死裡逃生生下川兒卻再無生育能力,這日子孤寂得很,如果可以,她寧願舍了這滔天富貴,跟心愛之人做一對普通的恩愛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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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陛下心中是有您的,這些年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陛下不都是無條件站在您這邊嗎”
“那是他欠我的,若不是他為了那賤人身後的權力,我怎麼會在太子之後再無子嗣”皇後是恨的,恨那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宮妃,恨這殺人不見血的深宮,更恨那身居上位的無心之人,可如今的她呢
“娘娘,慎言”嬤嬤緊張地看看殿外,見無人這才安心些許
“無妨,都是自己人,過幾日的菊蟹宴,將本宮的帖子給洛梵音也送一份,他最看重的位子,隻能是川兒的”
“是”嬤嬤領命退下
皇後望著精雕細琢的窗柩,金色的夕陽散下,美輪美奐,可她為何這般的冷
身處在這鬥爭的漩渦,她越陷越深,似乎越來越難分辨對錯,隻知她要的便想方設法得到,年幼時的堅持似乎早不見了蹤跡,甚至麵對那同床共枕之人也帶了諸多防備
這人生,真是無趣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一道歎息聲傳來,訴說著深宮女子的不易
而此時,洛府中,帝靖川驚人的操作已經傳到了洛梵音耳中
似是不相信一般,洛梵音再次問道,“你說什麼?帝靖川做了什麼?”
“回小姐,太子在武英殿前跪地嚎啕痛哭,據手下人回稟,哭了至少半個時辰,元帝才讓人進去,進去的時候嗓子都啞了,不過不知在殿內說了何事,再開門之時,二人正在殿內下棋”
“不是,誰給他出的這餿主意,堂堂太子殿下,臉都不要了?”這父子倆有沒有嫌隙她不甚關心,但這哭了半個時辰的事兒,是不是有些太過幻滅,前世元帝薨逝,這帝靖川都是好不容易擠了幾滴眼淚出來,眼下這點抓不到把柄的事情,都能哭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