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馬宏神色遲疑，宋清風眼眸微暗，溫聲開口：“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
馬宏搖搖頭，苦笑著道：“宋廠長，不是我不願意說，而是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就在那對老夫妻去你們廠鬨事的那天下午，有人往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指明是找我的，說……”
他猶豫地看了宋清風一眼。
宋清風微微一笑，語氣溫和：“馬主任有話直說就是，這裡就我們兩個人。”
馬宏慢吞吞地開口：“那個人說你們食品廠的醬鴨和熏肉是用死鴨和病豬做的，產品有質量問題。”
宋清風驚訝地看著他，“這麼荒謬的事情你也信？”
他們的鴨子除了一部分是從養殖場購買的之外，其他的都是從附近大隊收購的，豬肉也一樣，每天都有活鴨進廠，很多人都見過，瞞不了人的。
“馬主任，我們廠子就在這裡，距離你們供銷社這麼近，我們廠子用的什麼原料，你不知道？”
馬宏也知道自己這個理由過於離譜了，原本他也不相信，甚至覺得這是有人在惡作劇，刻意往食品廠潑臟水。
但那個人還跟他說狼山食品廠用的其他原料也是有問題的，吃得多了身體就會出問題，還說這件事食品廠一廠所在地雲和公社的主任就很清楚，正是因為這樣，食品廠才會被他踢給縣裡，不然人家為什麼不要這麼一個會下蛋的金母雞呢。
馬宏將信將疑，還真輾轉打電話去了雲和公社找這位主任打聽情況，這位主任倒是沒說食品廠的原料有問題，隻暗示食品廠的產品特彆受歡迎，做出來的東西味道都特彆好，就連普普通通的豆腐都比彆家的豆腐好賣很多，甚至很多人都認準了狼山豆腐。
這話乍一聽像是在為食品廠說話，但細細一琢磨，就讓人細思極恐。
馬宏是供銷社的主任，也跟很多食品廠的人打過交道，甚至他家裡就有親戚是在食品廠工作的，負責的正是原料采購這一塊，對食品原料這一塊自認比彆人更了解。
他就知道有那麼一些添加劑可以大幅度地提升食品的口味，讓人吃了還想吃，卻對身體健康沒什麼好處。
他又是個喜歡多想的，被這麼一暗示，可不就想多了麼。尤其狼山食品廠的人太不會做人，私下一點好處都沒有給過他，索性就借題發揮，直接退貨了。
宋清風似笑非笑，“馬主任，那您現在怎麼又來了？難道您已經知道我們的產品都加了一些什麼東西？”
馬宏擦擦並不存在的虛汗，訕訕開口：“宋廠長，你就彆臊我了，我當時就是一時想岔了，要是你們的東西真有問題，怎麼可能到現在都沒人舉報。所以肯定是有人故意給你們潑臟水，我就是被騙了。還有你們公社那個主任也不是什麼好人，故意說話誤導我。”
宋清風對這話不置可否，說是被人哄騙，其實還不是想要落井下石，從他們廠要好處。
他曾聽韓良俊提起過這位馬主任，說他很貪，除了上麵攤派的任務，其他不在采購計劃內的東西要進入他所在的供銷社都要交一筆“代售費”，而且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每年都要。
當初他們的醬鴨第一次想要進入的時候就被暗示過。
隻不過韓良俊當時沒聽懂，事後反應過來後還考慮要不要給，隻是沒等他想明白，長山街道供銷社就自己來采購醬鴨了。
事後韓良俊還去打聽過這位馬主任的為人，他知道了，宋清風自然就知道了。
宋清風不清楚這位馬主任當初為什麼改變主意自己跑來采購醬鴨，但對他這次退貨的行為卻能猜到幾分用意——
退貨是假，想要落井下石拿捏他們是真。
隻可惜背後針對他的那人手段實在算不上高明，風波很快就平息了，馬宏的算盤自然也就落空了。
其實馬宏真無所謂他們供銷社有沒有狼山醬鴨，有沒有又不影響他的工作和收入，但耐不住有人向上麵領導投訴了他，害他被領導批了，所以才巴巴跑來補救。
宋清風攤手，一臉為難：“馬主任，真不是我不願意幫忙，而是我們真的沒有多餘的醬鴨和熏肉了，我們廠規模有限，員工現在都三班倒，實在是忙不過來。咱們也不能不顧員工們的身體強行讓他們拉長加班時間。你說對吧？”
馬宏歎氣，那就沒辦法了。
送走了馬宏，宋清風若有所思，打電話給馬宏這人竟然還知道他跟雲和公社的主任孟福生不和。
看來這人是熟人，對他或是食品廠的事情都有一定的了解。
是熟人，又是男人，還是外地口音，跟他有仇……
宋清風思來想去都想不到這號人物，總不能是狼山大隊的人吧？
嗯？
狼山大隊？
宋清風眉頭微蹙，難道是朱永福？
要說狼山大隊裡誰最恨宋清風，那必然是朱永福無疑了，朱家也是唯一一家沒有食品廠分紅的人家。
在宋清風辦豆腐作坊之前，朱永福作為大隊的會計，家裡的日子不說跟城裡人比，但肯定比大部分村民強得多。
可後來因為宋清風的緣故，他大隊會計的職務被擼了，就連分紅都沒有，小兒子還因為縱火被抓，大兒媳嫌丟人，跟男人離了婚，一家人在大隊裡人見人厭，心裡指不定多恨宋清風呢。
如果是朱永福偷偷跑來京市找宋清風的麻煩，倒也不是說不過去。
可朱永福有這個本事嗎？
宋清風直接給狼山大隊部打了一個電話，詢問朱永福的下落。
電話是林隊長接的，聽他問起朱永福，還十分詫異：“朱永福？在地裡乾活呢，你找他有啥事兒啊？”
宋清風：“朱永福和他家裡人最近都沒離開過大隊？”
林隊長：“沒有，都在地裡老老實實乾活。”
大隊裡能給開介紹信的，除了林隊長就是孫長河，孫長河的主要精力在一廠，林隊長則是負責安排村民們上工，所以他是最清楚朱家人行蹤的。
“清風，是出啥事了嗎？”林隊長擔心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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