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龍野聽著他二人拌嘴,斜眼往後瞅。原本雍容華貴打扮的朱由崧當下已經換上了一身尋常百姓的粗布麻衫,可即便衣著簡陋,他那麵泛紅光的寬麵大耳,仍然顯出難以掩蓋的富貴之氣。
“王爺請稍候,等人來了,咱們即刻上山。”
與鄧龍野等粗俗莽夫相處了半個多月,朱由崧已經心平氣和了許多。鄧龍野告訴他,福王府已經家破人亡,就算送他回去也無濟於事。朱由崧這段時間都跟著他們藏在偃師鄉間生活,直到兩日前鄧龍野麵見了一個陌生人,隨後就通知他,要將他送去少林寺。
“你等要讓本王去當和尚”兩個潑皮滿寧與薛抄正吵得不可開交,朱由崧感覺這些人中就鄧龍野還講些道理,這時實在忍不住,趁機問出了心中疑慮。
鄧龍野笑笑,隻簡單道“王爺睿智。”
即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當猜測被肯定,朱由崧依然難以接受。他眼眶濕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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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聲抽泣起來“怎、怎麼能這樣”福藩雖然崇佛,但除了燒香布施做些麵子工程外,酒色財氣是樣樣不落。朱由崧實在難以想象從此不近女色、不食酒肉的日子。要是他有勇氣,他真想一頭直接撞死在少林寺的山門前。
鄧龍野寬慰他道“王爺,忍得一時方為人上人。我記得,本朝太祖皇帝,起初亦是佛門中人,後來不照樣成了九五之尊”
朱由崧搖頭道“小王怎敢與祖宗相提並論,小王不求其他,隻求諸位英雄好漢能放小人一條生路,小人回去,必將各位供奉在案前,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
鄧龍野歎了口氣“王爺,我等才將你救出,怎麼忍心眼睜睜看著你又蹈火場”接著道,“數日前,闖賊攻下了汝州,知州錢祚徵身死殉國。闖賊在汝州開設官署,儼然有了與大明分庭抗禮、改朝換代的意圖。他既然要立新朝,自是容不得王爺這樣的皇親國戚。這不,就前兩日,聽說闖賊與從楚中流竄過來的曹賊相合,要攻開封去啦。開封什麼地方,周王的封地。闖賊仇視皇家子孫,自是不斬儘殺絕不罷休。我等讓王爺走了,要是半道上遇上流賊土寇,豈非再次羊入虎口洛陽城刀山火海這一場,真當白走了”
朱由崧垂淚不語,鄧龍野繼續道“當前河南賊寇遍地,洛陽、偃師、登封這一片更是賊窟子,我等就走一步都難。王爺安危要緊,總躲在鄉間終究不是辦法,所幸少林主持與我家主公有情誼,寺裡有寺兵護持,遠近賊寇莫敢侵犯,把王爺先送去寺裡避避風頭,屬實為最合適之舉。”
“可是”朱由崧心知眼前這個漢子說的話虛虛實實,不可儘信,但也找不出理由反駁。他對外麵的世界幾乎一無所知,本還想請鄧龍野將自己送去彆的藩府寓居,可話到嘴邊,壓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甚至周藩在開封之事,亦隻是剛才才從鄧龍野口中得知。至於北京有皇帝在,他是知道的,但印象中北京仿佛在萬裡之遙的天邊,由是更不敢開口提去北京這茬。
“好漢,那小王可否知道,現下在等的是什麼人”
鄧龍野應聲道“是與王爺同去少林的人。”
朱由崧見這夥人一個個嘴巴都緊得無比瓷實,也打消了套話的念頭,默默哀歎著如常一樣開始顧影自憐。正在這時,鄧龍野見鬥著嘴的滿寧與薛抄忽而安靜了下來,一個探步跳出去往道上看,但見三騎正冒雨奔來。
三騎須臾便到身前,騎士相繼下馬,一人摘下竹笠,鄧龍野與滿寧同時上前行禮“龐指揮使。”這人正是趙營特勤司指揮使龐勁明。
龐勁明的臉一如既往的黑沉,他掃了不遠處的薛抄一眼,壓著聲音道“禦寨的”
鄧龍野答道“是,這次帶德昌王出來多虧了他。”又補一句,“與我倆相熟,靠得住。”他們雖然不屬於特勤司而是親養司中指揮,但周文赫與龐勁明關係匪淺,兩司關係也很親密,平時走動及交叉合作很多。龐勁明手段高明、個性難測,在鄧龍野與滿寧看來十足是趙營中最惹不起的人。
“將禦寨的打發走,送王爺上少林,不需要他們。”龐勁明的話隱隱透著強硬。
鄧龍野不敢違抗,點點頭轉身與薛抄說了幾句,薛抄瞅了瞅沉默的龐勁明,嘿嘿一笑,招呼身後幾個手下“走,回家咯”也不和龐勁明見麵,大步踏著泥濘很快消失在了幽深的林木中。
龐勁明隨後打了個響指,站在他身邊的一個漢子拱手道“指揮使。”
鄧龍野瞧這漢子麵生,問道“閣下是”
龐勁明替那漢子答道“來服侍德昌王的。”
“服侍德昌王”那漢子愣了愣神,眼神不由自主瞟向幾步外瑟瑟縮縮躲在樹下的朱由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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