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越躬身向王來興與覃奇功等人又行一禮道“然而西王再怎麼說,畢竟是有頭麵的人物,什麼都不要,但求要個麵子。所以希望屆時貴軍能舉辦受降儀式,他好帶著我軍兄弟們風風光光、體體麵麵重歸大明朝廷。”
覃奇功負手在後道“受降儀式還要築壇聽封嗎”
呂越臉一紅道“那那最好不過。不過也不奢求。”人人都知道,自從在穀城再度反叛後,崇禎帝震怒,明廷對張獻忠算是完全失去了信任,明確下令張獻忠必死。張獻忠這時想投降,可不像從前那麼簡單了。
覃奇功此刻神情一斂道“張獻忠反複無常,早是朝廷欽定的死犯。我軍若接受他的投降,那就是在打朝廷、打聖上的耳光。這種火坑,我軍如何會跳”進而聲音一硬,“張獻忠要活命,隻有一條路,即是將軍隊全部解散,獨自一個來我軍中投降。從此改名易姓,接受我軍庇護,彆再想出頭。除此之外,彆無選擇。”
“這”呂越聽罷,猶豫不決。
王來興傲然道“想活命,就乖乖聽話,否則斧鉞無情。”等了許久,不見呂越答應,一揮手,轉身高聲下令,“送客”
幾名兵士剛要上前,不料呂越此時居然呼一下又跪下了。
王來興皺眉道“此事沒得商量,你就算跪下將腦瓜磕開瓢,也無濟於事。”說完,再度揮手,示意兵士們繼續。
匍匐在地的呂越卻叫起來道“總管且慢,答允張獻忠投降,實對貴軍大大有利”
覃奇功聽他突然直呼起了張獻忠的名字,給王來興使了個眼色。王來興心領神會,手一抬讓幾名兵士退下,嚴肅道“站起來說話”
呂越悻悻站起來,躬身也不敢抬頭,但道“張獻忠投降,實為假降,其實想借著貴軍築壇組受降儀式的當口,分兵衝出缺口奔逃”
覃奇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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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麼說,是不願跟著張獻忠了”
呂越猛然抬頭,雙眼濕紅道“正是,不僅我,我軍劉進忠、靳統武等人都有此意,都與小人滴血立誓,共反張獻忠”並咬著牙道,“張獻忠倒行逆施,慘殺無道,我等苦其久矣。而今貴軍十麵埋伏,正是天意要覆滅張獻忠。我等不願跟著他助紂為虐,希望能夠棄暗投明,戴罪立功”
覃奇功撫須道“你倒也說得直接,可我等怎麼能信你獻賊詭計多端,或許派你來是要演上一番苦肉計來賺我軍也未可知。”
呂越左思右想,不知該如何自證,焦急間伸手摸出腰間匕首,左右兵士見狀,都急忙衝上來戒備,然而聽他喊道“小人曉得無法取信諸位,既如此,便以死明誌。隻求諸位記得,屆時大軍圍剿張獻忠,劉進忠、靳統武等必會在內起兵呼應,希望能看在反正的麵上,給這幾人留一條性命”聲落猛然出手,徑直將匕首往自己喉頭插去。
鋒刃臨近皮膚半寸,不防給人橫擊拍落。呂越愕然看去,隻見覃奇功正將手收回袖中,他沒料到看似儒雅的覃奇功還有這等身手,腆著臉對覃奇功點了點頭。
王來興隨即招呼道“賜座”登時間,一張小凳子就搬到了呂越的屁股後麵,“呂兄請坐。”
呂越怔怔坐下,手腳兀自微顫,覃奇功就站在他身側,朗聲道“若使獻賊歸降,你有什麼打算”
聽到這話,呂越方才回過神,生死邊緣走一遭,他兩滴淚從眼裡掉出來也顧不上擦,忙道“獻賊要用築壇受降拖延,卻不會親自去受降,應當會另派他人前往。貴軍屆時可直接率軍從北往南,劉進忠、靳統武等人會從南向北呼應。兩麵夾擊獻賊,獻賊插翅難飛”
王來興思索著道“可是獻賊狡詐,倘若提前看出端倪,必然還是走漏。”
呂越毅然道“無妨,小人會在獻賊左右,必要勸得他入彀。”
王來興一怔,道“可這樣一來,變故一起,你不就”
呂越垂頭沉吟須臾,複輕輕搖頭道“無妨,能誅殺獻賊,舍了小人這條命,也是值得。”更道,“總管隻顧行動,切莫顧忌小人。小人不過是世間一草芥,隨風輕飄飄晃蕩了大半輩子,見過的人、經過的事也足夠了,走到哪裡落地歸根都沒差彆。以小人一條性命換西軍數千將士不再為獻賊驅使以至於萬劫不複,小人心甘情願”
王來興聽他這一番話,心搖神蕩,麵有不忍,覃奇功覷得王來興嚅囁將言的樣子,搶先說道“好,你有這份心,也不枉前頭那一句回頭是岸。你走前把籍貫和親人姓名及所在留下,到時候若有萬一,我軍會替你打理後事。”
呂越苦笑道“小人十幾年前就投了西營,始終孑然一個,早沒有什麼親人了。西營就是小人的家、就是小人的根,把西營這件事辦妥了,小人便即無憾。”
王來興忍不住道“西營由獻賊一手建立,你這麼做,難道就不後悔”
呂越沉默良久,輕輕舒了口氣,緩緩道“物是人非事事休。小人心裡的那個八大王,在他稱西王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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