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開始蒙蒙亮了。
遠處的海麵上還懸浮著一層迷蒙的雲霧，那是因為海水蒸發後的水蒸氣被液化而形成的小水珠漂浮在僅僅隻有微風的海麵上的緣故，等到太陽一出來，等到海風開始吹拂，它們就很快就會散開。
而隨著天際邊的那一抹紅光越來越倆，這個壟斷著西班牙乃至幾乎整個歐洲的海外貿易，控製著直布羅陀海峽，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和經濟優勢的塞維利亞城便又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到今天為止，無敵艦隊已經出發了有足足五天了，而塞維利亞港口這裡依舊繁華，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每一天，從地中海或者新大陸，又或者非洲北海等等方向來往這裡或是臨時停靠的大小商船至少有數十艘。
在這個大航海的時代裡，這個塞維利亞港顯然是時代紅利吃得最多最肥的那種，而西班牙王室也更是賺得盆滿缽滿，以至於會有那麼多的錢去組建無敵艦隊並憑之橫行地中海以及新大陸。
在這個時代，西班牙無疑就是最強的海上王國，單單是從塞維利亞港的繁華程度就能看得出來。
而此時，碼頭旁的一個山丘頂部的堡壘高塔上，兩個身穿鎧甲，手持長柄戰斧的士兵正在站崗著。
他們兩人的身後是一個警報用的大銅鐘，不過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被敲響過了，所以，他們倆在這裡站崗就不過是做個樣子而已，而昨晚更是直接靠在牆壁睡了一宿也都沒有被人發現，甚至都沒有人來查崗，因為不管是他們還是他們的長官，都不相信會發生什麼事情。
“啊噢~！”
“真是困啊……”
“嘿！”
“路易，從昨晚到今天早上，一共有多少條船進港了？”
其中的一個士兵先是伸了個懶腰，然後才有些迷糊地朝著一旁那個正在揉著脖子的同伴問道。
在這裡站崗是個美差，輕鬆愉快，還可以睡覺，唯一的不好就是沒法像在碼頭上維持秩序的那些混球們那樣，可以去撈額外的油水。
要知道，慢些遠洋帆船的船主們可是很肥的，隨便找點由頭去刁難一下，就能輕鬆從那些個沒有後台的私人船主們的身上撈到不少的好處！
不管是訛到幾枚銀幣，還是順手拿走一些零散的貨物，那都是實打實的好處，在積少成多之下，最終每月的收貨可能都要比他們兩個在高塔這裡站崗的士兵最少要好上好多倍的。
“船？”
“不知道，可能有十艘了吧？”
那名士兵揉完了脖子後才重新戴上了那個沉重的頭盔，然後抱著他的長柄戰斧繼續歪歪斜斜地站崗著。
“十艘？”
“有點少了呢。”
“嗯！”
“還不是因為那個李家艦隊的事情鬨的？”
“聽說他們占據了馬德拉，不少從非洲和新大陸過來的商船被迫暫時停在了拉斯帕瑪斯，生怕路過馬德拉的時候被那些東方人給搶了。”
“是啊！”
“不過，這個可世界真大啊，連遙遠東方的可怕女賊都跑來咱們歐洲這裡來了。”
“那些海上跑商的人可真不容易，那些東方的大明人，想想我都覺得可怕。”
“嗯！”
“那已經不是可怕能形容的了……”
聽到同伴那麼說，那個抱著自己的武器看著海麵出神的西班牙士兵路易也讚同般點了點頭，然後才接著補充道：
“昨天我去酒館了，聽到了不少的消息。”
“據說啊，之前那個來過咱們塞維利亞的東方女賊李華梅倒也還好一點，她隻是喜歡利用策略和外交去麻痹她的敵人，然後再趁敵人不備殺個措手不及而已，雖然也很難纏，但她的艦隊實力就那樣，帶來的幾艘船隻也很普通，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
“可那一個邪惡的哈斯塔提督所率領的魔鬼艦隊可就不一樣了……”
說到這裡，那個士兵路易不由得頓了頓。
“聽說，雖然對方隻有五艘戰艦，但是它們卻很大很大，同時也很快，大炮的射程更是非常遠，甚至比咱們的岸炮還要更遠，非常地不可思議！”
“誰都不是她的對手……”
“而且啊，我聽說，她還非常喜歡炮轟港口和搶劫城市？”
說著說著，士兵路易便來了精神，然後，看到同伴似乎也很有興趣的他，便不再管遠處那空蕩蕩的海麵，而是開始信誓旦旦地述說了起來：
“你想想，一般情況下，那船是越大，速度就越慢，對吧？”
“可那個魔鬼提督的船卻不一樣！”
“據說，它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船，同時也是最快的！”
“快到連咱們這裡常見的那種中型三桅快速武裝帆船都比不過它們，那種違背常理的船，隻怕隻有魔鬼才能造得出來！”
對於這一點，這個名為路易的底層士兵是怎麼都想不明白的。
事實上，他還聽說，甚至就連塞維利亞最大的船廠裡的那些最好的造船工程師們都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所以，海軍提督巴魯迪斯才會率領無敵艦隊出擊，在準備打擊那些東方人的囂張氣焰的同時，也有著設法弄到那些東方人的船隻或者是大炮的目的？
當然了，那些事情隻是傳聞，他們這種小兵也就聽聽而已，輪不到他們去瞎操心。
“是啊……”
“這個我也聽說了。”
“一開始，那個魔鬼提督是從遙遠的東方出發的，但她一到香辣料群島那邊就打敗了葡萄牙的馬來總督道爾阿泰·羅佩斯·第·普雷依拉，接著逼降了荷蘭瓜哇總督的安東尼奧·範·庫恩，甚至還強搶了瑞典海軍的赫德拉姆·約阿其姆·柏格斯通的一整個遠東艦隊！”
“那個柏格斯通可倒黴了，聽說剛回到瑞典蘭就被撤職了，隻可惜沒有被弄到監獄裡。”
說著說著，這個幸災樂禍的士兵便有些遺憾的砸了砸嘴，似乎是因為沒有看到瑞典人的那個傳奇提督倒黴或者被送上斷頭台而感到遺憾？
畢竟，瑞典雖然海軍並不是很強，但再怎樣也是西班牙王國的競爭對手之一，看到彆的國家的海軍倒黴，他們便高興或是幸災樂禍就肯定是不會有錯的。
“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荷蘭人和葡萄牙人在香辣料群島那邊的實力不低的，就連英國人、法國人還有咱們西班牙人都插手不了那些香辣料的交易，對吧？”
“可結果……”
“那個可怕的東方魔鬼提督，她們就硬是憑借五艘船打下了整個香辣料群島，霸占了那裡的絕大部分香辣料的市場份額，害得咱們西班牙這裡的香辣料都漲價了快兩三倍了。”
說到這裡，那名士兵便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發現，似乎倒黴的並不僅僅隻是葡萄牙人、荷蘭人還有瑞典人而已，他們西班牙的市場顯然也受到了波及。
再這麼下去，隻怕從東方和非洲運回來的貨物會越來越少，或者乾脆被那些東方人壟斷，以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可不是？”
“而且兩三倍還不止呢，估計過段時間還要再漲！”
“都快要比黃金貴了。”
說起那些香辣料的物價，另一個士兵，那個路易也直咂舌。
“你怕是還不知道吧？”
“？？”
“知道什麼？”
“我聽說……”
“也有生產香辣料的東印度，現在也被那個魔鬼提督給打下了！”
“印度的一個土邦王公兼大商人成了那個魔鬼提督的爪牙，據說，前陣子還派了不少的船和上萬的人手去接收了非洲東岸的利益，咱們西班牙的那個大商人詹洛尼默·德·埃斯皮諾沙的地盤全都被搶了，現在都被她給打得跑到新大陸去避難了。”
“嘖嘖！”
“真是可憐啊，那家夥原本是個有頭有臉的大商人大貴族，連國王都邀請過他共進晚餐，他在非洲那裡做黃金、寶石、象牙、皮革還有黑奴貿易都不知道賺了多少，可現在，原本幾十艘的大海船被打得就剩下可憐的十多艘了，差點就沒破產咯！”
越說那個士兵就越是興奮，此時他已經完全不在乎那個倒黴的大商人其實也是西班牙人的事實了，他就隻知道，看到那些有錢的大商人倒黴他就開心，而如果對方被沉到海裡，那就更加完美了。
“那件事情我也知道！”
“不過……”
“這麼說來，香辣料群島、印度洋還有非洲，現在竟然都成了那個東方來的李家商會的勢力範圍了？”
“沒錯！”
“可不是嘛！”
“你彆不是還不知道吧？”
“葡萄牙的探險家、那個獨霸西非的象牙商人菲南·西魯韋拉不久前也主動向李家開放了市場，他那還不是因為被逼的，他敢不開放的話，普雷依拉和埃斯皮諾沙的下場就是他的榜樣！”
“那個狡猾的葡萄牙老東西……”
“啊！”
“這就難怪了……”
“難怪咱們西班牙的無敵艦隊總司令、王國海軍提督彼德羅·德·巴魯迪斯閣下會突然宣布對她們李家商會開戰，難怪會率領無敵艦隊往南，朝著馬德拉去。”
“那個李家商會，已經威脅到了咱們西班牙統治世界的地位了！”
“是啊。”
“總是要給她們一個深刻的教訓，或者是直接把她們給趕走的！”
“要不然，讓她跑到地中海這裡，跑到直布羅陀海峽裡邊鬨騰的話，就哪裡還有咱們這些歐洲人的活路？”
區區五條船就能把幾個大洋給鬨得天翻地覆，這讓這名士兵覺得，那個李家商會的魔鬼提督果然是名不虛傳，絕對要比什麼幽靈船或者傳說中的海怪要更加嚇人！
“唉……”
“沒錯，確實該教訓一下她們。”
“而且，你知道嗎？”
“這讓我忍不住想起了幾百年前的蒙古人，那時，聽說我們的祖先被打得好慘好慘，幸好當時他們的皇帝死了，所以那些可怕的魔鬼又全都跑回去爭權奪利了，要不然，今天隻怕就沒有咱們的這個強大的西班牙王國了。”
“你說的對……”
“不過，幾百年過去了，現在他們又來了，而這一次，他們那些東方人是海路來的，也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
“……”
說到這裡，兩個士兵便不由自主地齊齊安靜了下來，不太敢去想象那種可怕的事情。
“好了好了，那種事情不是咱們這些人該關心的，管他那麼多呢！”
“要打也是海軍去打，咱們又不是水手，才不管那些！”
“啊！”
“說的也是！”
“啊噢~！”
“現在還早，太陽都還沒有升起來呢，真是困啊，要不，咱們再眯一會？”
“千萬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