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兩次戰火後,我就在琢磨,我們家裡有些積蓄,哥哥醫術也承得好,我雖然除卻讀書識字,也沒什麼大本事,但給你打個下手不成問題。”
“我們就算是離開洪城,找個遠離戰火的,更偏僻的城鎮去定居,也能安安穩穩過好日子。”
“但我想的很天真,心裡又明白,世道就是個亂世道,人人都習慣了顛沛流離,習慣了在戰火裡擔驚受怕,更慘一些的,吃了上頓沒下頓,活活餓死。”
“沒有那樣安定的居所,可以讓我們安安穩穩過日子。”
“遭遇四爺的變故前,我其實跟哥哥一樣,跟洪城裡的所有人都一樣,不知道自己明天會怎麼樣,每天一睜眼就祈禱著彆再有戰亂,不要生意外,平平安安渡過一天又一天。”
“慶幸夜晚到來,又緊張日複一日。”
“最後果然還是生了變故,讓我覺得自己日複一日的緊張和祈禱,無能而可笑。”
姰暖話語微頓,瞳珠動了動,側臉與姰恪對視。
“現在就不一樣了,世道將我推到這一步,它給出我選擇,我選了。”
“我可以留下我的孩子,不承受身體和內心的傷痛,也可以不帶著他顛沛流離去過擔驚受怕的日子,我帶著他回到他有權有勢的父親身邊,想謀個安穩。”
姰恪眸光幽暗,“在江四爺身邊,也未必安穩…”
“我知道,但站在他身後,能遠離這混亂世道的磋磨,日子安逸,好過很多,對不對?”
姰恪想歎氣,“暖暖…”
“亂世裡,活到多久靠運氣,想活得好,總沒有錯,光鮮亮麗一天,總比灰頭土臉要好受些。”
姰暖清淺勾唇,素手搭在腹部輕撫。
“自然的,人要得所求,總要付出些什麼,我選的路不算差,四爺不是混賬東西,相反他還很清正端方,他待我很好,我為這一點稍稍受些無關緊要的委屈,沒什麼大不了。”
“得失掂量清楚,隻要不越線,人的腰骨柔韌些不是壞處。”
“畢竟好事多磨,花些心思,花些時間去磨出圓潤光彩來,值得的。”
姰恪無言以對。
這一刻他明白,女人和男人,天生就不一樣。
立場不一樣,待事待人的觀念不一樣。
所以他覺得窩屈的事,姰暖卻覺得無關緊要。
他繃著臉默了半晌,語氣依然生硬。
“你要堅定了心思不再動搖,那這名分的事還是儘快定下來,我看江四爺對這件事也並沒有多上心,很多事在他心裡,比這件事要緊得多,可這種事夜長夢多,越拖變故越大。”
姰恪很古板,他守舊,所以很看重這點。
當初也正是因為他的古板守舊,才會在打掉孩子和送姰暖去帥府之間,選擇了後者。
他想得很簡單,孩子父親要負責,不能讓自己無辜的妹妹獨自承受。
姑娘家清白名節很重要。
哪怕姰暖是做個軍閥的寵妾,也遠比日後嫁人被婆家罵破鞋,欺辱打罵要好。
可姰暖比他想的還多。
她沒姰恪那麼守舊,她從來沒想自己隻做個寵妾。
有身孕自己是被迫的,不代表她回到江四爺身邊後,事事都要被迫。
人可以選擇妥協,但有一種妥協很韌性,叫適境而生。
適應變故,在適應中憑著韌性摸索出更舒適的生存法子。
姰暖笑了笑,話語清和柔緩。
“男人眼裡,權勢地位當然比女人重要。”
“於娶我為妻這事上,四爺的心思一直擺得正,眼下我倒並不應該逼他太緊,他主要的心思放在彆的事上,催促他會惹他不耐厭煩。”
“他很驕傲,我不能讓他覺得我想擺布他,會適得其反。”
“再等等吧。”
等?
姰恪聽到這個字,心裡更浮躁了。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挪了半步,壓低聲勸自己妹妹。
“你要等,那你不要再跟他同房,把你的底線劃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