姰恪問柏溪殺過多少人,又為什麼殺人。
柏溪聽到這個問題,是愣了愣的。
她眨眨眼,隨後回答得很實在而平靜。
“我十二歲,老家鬨饑荒,為了活下來,跟同鄉的小姐妹爭搶一個番薯根,失手把她推到石頭上,磕死了。”
姰恪眼瞼顫了顫,喉結輕輕滾動。
柏溪的表情越發沉靜。
她與姰恪對視的眼睛,如古井般無波無瀾。
“我嚇死了,但卻沒有被大人們責罵,我爹將我藏起來,那個小姐妹的親哥哥,甚至當天就開始聯絡其他人家,要用她血還沒流乾的屍體,跟彆人換死孩子。”
“你知道他們換來乾什麼?”
姰恪嘴唇哆嗦了下,“易…子而食…?”
柏溪點點頭,“那個時候,很多人的屍體,都被剁了燉湯,因為活著的人,不想餓死。”
姰恪臉色扭曲,胸腹內一陣作嘔,險些扭頭吐出來。
柏溪麵無表情看著他:
“我爹帶我逃出來,一路南下,乞討為生,那時候見過太多死人,死亡對我來說,並不恐怖。”
“後來他得肺癆死了,我一個人為了活下去,饑一頓飽一頓,還做過很多偷雞摸狗的事。”
“直到我被季總教挑中,帶回院子裡,我有了住處,有了新的名字和身份,還有了夥伴。”
“後來出任務,偶爾也有需要殺人的時候,但我從不覺得心裡難安,我完成任務,可以繼續留在這個大家庭裡,吃穿不愁,也不用再顛沛流離。”
“四爺是個好主子,他不怎麼謀害人命的,殺的也都是作孽多端,要麼非死不可的人。”
“再後來,我得到這個機會,走到人前,侍候夫人。”
柏溪表情微微變化。
“夫人性情好,很好伺候,她沒什麼壞心腸,待我推心置腹,還真誠誇讚我博學,虛心下問像我探討很多事,不拿我當下人。”
“姰大夫,夫人很好,我真喜歡跟著她,也希望她越來越好。”
“你若是明白,我的心意跟你一樣,那就聽我的勸。”
“以後類似的事,還會發生,你早點接受現實,做出改變,比自愧自責寢食難安,都要好得多。”
……
姰暖獨自在中廳裡先坐,約莫等了有兩刻多鐘。
柏溪獨自回來了。
她詫異問,“我哥哥呢?”
柏溪,“勸走了,剛好胡姑娘過來,兩人一起走了。”
姰暖:“……”
柏溪看她一眼,略作遲疑,開口說道:
“夫人放心,姰大夫會想開的,他隻是需要些時間。”
姰暖眼睫輕垂,微微頷首,又轉過頭,看向小平台上明媚刺目的光影。
“我知道,他沒那麼脆弱,不過是需要點時間轉變心態。”
而她也是無法怪四爺的。
她選擇了這樣的丈夫,處於這樣的環境後,就要適應一些轉變。
人最強大的能力,便是適應生存。
——
當晚,江四爺自軍政府的大牢裡出來,準備先去趟杜公館,便再半路被一輛車攔住。
項衝回頭,“四爺,是韓老五。”
江四爺眉目冷清,側臉看了看車窗外。
對麵的人已經自車上下來,徑直走到他的車外,拉開另一側後車門,坐了上來。
韓五爺單手虎口托在鼻翼下,冷聲開口。
“去我那兒喝杯茶,你回來,還沒來得及單獨敘敘。”
江四爺麵不改色,淡淡扯唇。
“今日不方便,身上帶血,你那兒又有白事兒,很不吉利,改日爺再登門。”
韓五爺扭過頭,這才嗅到車裡有淡淡血腥氣。
他眉心緊皺,“幾個小嘍囉而已,犯得著你親自動手?”
江四爺無可奈何輕挑眉梢,麵上帶了兩分笑意。
“那幾個小嘍囉嘴巴緊,爺的人手又太重,搞不好什麼都沒問出來,就鬨出人命。爺隻能親自上手,用點子非常手段。”
韓五爺眸底墨色森凝,“江老四,刀頭堂誠意於你交好,你就是這麼回饋我的?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