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濟世說,有一個好辦法,就是你在今世改邪歸正後,天天持念阿彌陀佛名號,臨終之時,你的亡靈就會由駕著蓮花座的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前來接引往生西方極樂世界,那樣子就真正解脫了。
大個子一激動,就拍響巴掌大聲講,師父講得真好,我就念佛吧!發心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中等個子等其他竊賊也都表示:我們都不想百年之後亡靈投生畜生,甚至人身都不願投生了,隻想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錢濟世高興地講,那你們就堅持念誦阿彌陀佛名號吧!阿彌陀佛發了48個大願,最方便的一個願就是,誰念他的名號,他就接引誰往生西方極樂世界。
這會兒,眾盜賊就開始念誦阿彌陀佛名號。幾天後,大個子、中等個子等多個盜取過彌陀寺鋼筋的竊賊,不但都信佛念佛了,還帶著家人一起信佛念佛,並且經常來彌陀寺裡做義工,以前偷偷摸摸的事,還真的洗手不乾了。
錢濟世講出他親曆的真實事例,顧偉興聽得津津有味,他讚歎不已。繼而離開,已近戌時,真的不早了。錢濟世隨後入睡,很快進入了夢鄉。
他恍恍惚惚地看見一個男子站在麵前朝他深鞠一躬,嘴裡說,錢和尚,我想拜您為師,能否收我為徒,為我剃度。我也想出家為僧。
錢濟世問道,你是哪裡人?姓甚名誰?
男子回答:我叫曹南山,湖廣人氏。前世叫向來早,是個強人,曾參與打劫赤壁江上一船黃豆,並殺害一家七口的七個強盜團夥之一,今世因改過自新,積德行善,還做了一件舍已救人的事,公正的閻羅王將我前世的罪過和今世的善功用冥府的神秤一稱,我的善功多於罪過,因此我得到了赦免,不用下地獄受刑,刑滿之後,也不用貶生畜類或餓鬼。閻羅王還說,我再次投胎可保人身,可生善地,福祿壽喜財都有。
現在我趁自己還沒有喝忘魂湯而頭腦清醒之前,從地府裡出來遊一遊,之後再返回地府,等候安排。
我出來遊逛之前,心裡就生出一個念頭,希望能夠遇到有緣的僧道。未料自己的亡魂信馬由韁地飄到東土國那爛陀寺上空,正是夜晚,就聽到有一位僧人正在講勸化世人的故事,我循聲降落下來,就到了這間簡陋的客舍,才知道講故事的人正是您。從您與一個叫顧偉興施主的談吐中,我也知道您就是錢濟世和尚。
我告訴您,今天晚上,您講給施主顧偉興聽的故事,我都聽了,非常受感動;也明白一個道理,做人做神仙,福報再大,都不究竟,最後福享完了,還有墮落成地獄畜生餓鬼的危險,倒不如像您說的,專心持念阿彌陀佛名號,可以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再不受輪回之苦。
哦!原來是這樣。錢濟世尚未明白過來,他問道,我給顧偉興講我親曆的勸懲故事,怎麼不見你在場?
曹南山微微一笑說,我不是說過?我因舍己救人而死去,也就是舍去了我的人身,我的靈魂還活著。你向顧偉興宣講善法之際,我就在旁邊認真聽,你們作為活人當然看不見我的靈魂。
錢濟世尚未及時反應過來,又問道,那我為什麼現在能夠看見你呢?
曹南山說,那我就把窗戶紙捅破吧!你現在進入了夢境,你一旦醒過來,我還能看見你,你卻看不見我了。
錢濟世“哦”了一聲,算是徹底明白。他說,曹施主,依你這麼講,我現在還不能醒過來,一醒過來,就看不見你了,也不能夠與你交談了。
曹南山微笑著點頭。錢濟世說,那我就暫時不醒過來吧!我隻想問你一下,你剛才說,你前世叫向來早,曾經參與一夥強盜在赤壁江上打劫一船黃豆,殺害了船上的一家七口,你也算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我不明白的是,你既然殺了人,前世死後,陰差怎麼沒有抓你下地獄受刑,或者貶生畜生、餓鬼呢?你可將其中的緣由或者是非曲直講出來讓我聽一聽,我也好講給世人聽一聽,或許有教化意義。
曹南山說,對呀!的確有教化意義。這個故事是我親曆的,真是一波三折,一言難儘。
這會兒,錢濟世也朝曹南山鞠一躬,之後說,我洗耳恭聽。
曹南山說,哪能要您向我施禮,真是折殺我了。
錢濟世說,無礙。你講吧!
曹南山點頭,就從頭到尾講開來——
清朝同治年間,蒲圻城內酒肆林立,商賈雲集,街麵行人熙熙攘攘,熱鬨非凡。
這是農曆臘月十四日上午,陸水河河麵上時而刮起一股寒風,倒灌西街,隻見一處大牌樓挑出的一麵杏黃旗子翻動著發出“啵嚓”的響聲。
一個身穿綠衣的青年男子朝那牌樓匆匆走動。他提著一隻綠色布包,上麵有兩個黑漆大字:郵差。
郵差走近那牌樓,站住抬頭久看那麵飄動的杏黃旗子,直到它隨著風停而止住不動了,旗子上標明的“曹家酒坊”四個朱紅色的魏碑大字才看得清清楚楚。
郵差走進大牌樓,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酒香翕動著鼻子,自言自語地說,這裡釀的一定是穀酒,好香。
院子裡的一隅坐著一個女人,穿著緊身棉襖,麵料上滿是一個個元寶樣的印花。她正在飛針走線繡著十字繡,十字繡匾彩線備料置於桌麵上。
郵差隻看到女人的後背,便繞到她麵前,從布包裡掏出一封信。
郵差說,請問大嫂,曹陽是這裡的人嗎?
這個女人尚未回答,郵差就聽到那邊放酒的一個傭工說,你到這邊來,彆影響胡琴嫂繡十字匾。
胡琴停下活兒,望著郵差問道,你找當家的有事嗎?
郵差便將那封信在她麵前晃動著說,洪湖新堤街來了一封信。
胡琴說,給我吧!我是曹陽的內人。
這時,一個中等身材的漢子從放酒的那邊走過來。邊走邊說,哪裡來的信?
胡琴伸手把郵差手裡的信奪過來瀏覽信封下邊的郵發地址,便抬起頭看著走過來的中年漢子。
胡琴微笑著說,曹陽,當家的,是洪湖的舅老表胡琴棋寄來的。
郵差見曹陽攏來了,點個頭算是打了招呼便離開曹家酒坊。
胡琴把信拆開,遞給曹陽看,上麵隻有幾行字。
曹陽看著信念起來——尊敬的表哥:拜托你幫我在蒲圻收購打豆腐的黃豆,有幾多我要幾多,爭取在過小年之前船運過江,到時候我就在赤壁對麵的烏林接貨。
這封信後麵還有一些文字,曹陽隻默看,不再念,把信遞給胡琴。他說,我釀酒賣酒這麼忙,哪有工夫跟他收黃豆?!
胡琴看完信抬起頭說,當家的,胡琴棋幾時找你幫過忙?一找你就想推。胡琴棋那麼客氣,信上也寫了,叫我們一家人今年到洪湖過年。
曹陽說,還不知有沒有時間,年前我還要放一桌酒賣。
胡琴說,離小年還有十天,搞得贏。
曹陽皺著眉,思索著講,搞得贏就去,搞不贏就不去。問題是收黃豆怎麼辦?我又沒有時間。
胡琴說,你答應我們一家人到洪湖去過年,這黃豆我有辦法收。
曹陽說,那行!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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