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城北山坡上像蟠龍一樣盤曲著的寬敞土路,馱著一隊正停歇著但有嚷嚷聲的人馬。騎在馬上的胡長官,命令隨行捕頭,把囚車裡的吳道德揪出來,推至土路邊準備行刑。
此刻,附近的群眾紛至遝來,肅然觀斬。吳道德發現誣賴他是匪首的鄺廣部也在其中。他把牙齒磨得格格響,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肉咬一砣下來。可能嗎?他唯有從眼裡迸射出一道道凶光,像箭簇一樣飛向鄺廣部。
隻見胡長官挺直身子,亮一亮嗓門,望著前來觀斬的群眾,放大聲量,鄉親們,你們都是良民,安分守紀,誰要是當土匪打劫百姓財物,就是匪首吳道德一樣的下場。
沒有任何人回應,場麵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繼而,胡長官從馬背上跳下來,走近蓬頭垢麵的吳道德,低聲地問道,你馬上要走了,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吳道德手指人群中的鄺廣部,示意他走攏來。
鄺廣部臉上略露愧色,好像不願正麵與他對視,而是略低著頭。
吳道德眼裡仍蓄滿凶光,聲音卻很低,我問你,你為什麼冤枉我,指認我是匪首呢?
鄺廣部仍不看他,低著頭,也是低著嗓音,上次在你家藥店門前的街道上賣水缸謀生計,我與一位顧客談好了生意,你無中生有一句話,說缸底有縫隙,就把我的生意搞砸了,也破壞了我的生計,就此引來了一條漢子陡然行劫救我,那條漢子我根本不認識,現在也找不到人,所以我就指認你是匪首。
吳道德歎息著講,哪知一言不慎害人害己,悔喲!
早已回坐馬背的胡長官突然大喊一聲,時候到了,行刑!
鄺廣部立馬閃回人群。
刀斧手手起刀落,眨眼間,吳道德的腦袋落地。
胡長官喊一聲“撤”,把手一揮,那支馬隊很快就離開了城北山坡。
吳道德的靈魂從自己斷頭的屍體處飄起來,俯視著一灘汙血,竟然傷心得啜泣起來。尚未緩過神來,就聽到對他指名道姓的叫聲,吳道德,跟我們走!
吳道德的靈魂循聲望去,隻見來了兩個怪人,一個長著牛頭,一個長著馬麵。他斷定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牛頭馬麵嗎?怎麼還真有這種怪物?
牛頭湊近他講,你還愣著乾嗎?跟我們走。
吳道德的靈魂忽然套起近乎,你們倆就是陰曹地府裡的牛頭馬麵吧!我正想向你們叫屈訴苦,我死得多麼冤枉哦!
馬麵說,你死有餘辜,早該被官府抓住開刀問斬。你還記得嗎?數年前,你和一夥強人在赤壁江上打劫一船黃豆,殺人越貨,一家七口都被你們劫財丟了命,你還參與弄死了人嘞!
吳道德的靈魂強嘴反問,有什麼證據?
馬麵說,你們一夥七個強人,有人在陰司伏法,供出了你的名字,你還想抵賴不成?
吳道德的靈魂啞口無言了。
牛頭把手裡的鏈子一甩,發出一陣哐當聲,便自然而然地鎖住了吳道德的靈體。
牛頭瞪他一眼講,雖然你們一夥強人在陽間逍遙法外,一直沒有破案,但這個案子陰間算是破了,一個個正在緝拿歸案之中。
吳道德的靈魂說,我不是在陽間伏法了嗎?人頭就落地了,怎麼陰間還要抓我的靈魂?
馬麵說,聽當地城隍講,這次陽間捕頭捉拿你,並不是為你參與赤壁江上打劫一事,而是你多嘴多舌破人生計而召感的禍端,根本與前案無關。
牛頭一拉鎖住吳道德的靈魂的鎖鏈,責道,彆囉唆了,到地府鬼判殿領刑去。
四天後,闞能來把手批在背後,在熊正南家宅外走來走去。一會兒熊肝從熊正南家宅的大門口出來,走近闞能來。
闞能來放低嗓音問,說好了沒有?
熊肝把他拉到屋簷下,輕輕地搖頭。他講,闞稅官,這事兒不蠻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