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胡槐英嗚呼哀哉了。出殯那天,跟著吊喪的乳母突然一跪,身子倒地暈了過去。一位家丁趕來攙扶,她卻一動不動,再用手一摸,不知怎麼的,她也斷氣了。結果一場喪事,變成兩場喪事,好不淒涼。
有人提議,把乳母的屍體送回她老家。但是饒幫會沒有同意,他清楚,乳母的老家很遠,而且家裡沒有人,就決定把她葬在胡槐英的墳墓旁邊。喪事辦完不久,饒幫會就想去找正在蓮花寺出家的熊賞花還俗。
可是當他來到蓮花寺門口就被勸阻。原來饒幫會碰見一位守門和尚,聽他說出想法,便板著臉孔講,不行,不行,你死去的大老婆尙未滿七,怎麼能夠這麼快就要妙音尼姑還俗呢?這是對死者不尊,妙音尼姑也不會答應。
我不是找妙音尼姑,是找熊賞花尼姑。饒幫會強調,想更正守門和尚的說法。
本寺沒有熊賞花尼姑,隻有妙音尼姑。守門和尚反駁,又解釋,熊賞花早己出家,俗家的姓名都舍掉了。
哦,是這樣子。那我就等到滿七後再來請妙音尼姑還俗。饒幫會這麼講了,還踮起腳朝寺內窺視,無論是熊賞花、還是妙音,反正都是同樣一個人,希望能夠看到她,並且隔著寺門與她說上幾句話。
可是饒幫會隻看見寺內有幾個彎著腰打掃院子的光頭和尚。他想進入寺內,知道守門和尚不讓,便帶著惋惜的心情下山去了。
不久的一天,和尚們聽到寺外傳來一陣陣鑼鼓聲和嗩呐聲,便走出寺門瞧,發現有一頂花轎和一隊人馬從山林中閃出來,都奇怪地猜想,這是誰家娶親?
山下的大路不走,卻上山來鑽刺蓬。更奇怪的是打鼓的、吹嗩呐的、一頂花轎和一隊人馬徑直朝蓮花寺這條路走,離寺門越來越近了。
一個小沙彌就跑進寺內叫出釋忍功法師。這會兒,浩浩蕩蕩的迎親隊已然來到寺門前,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的一條漢子,穿戴一新,襟前還掛著一朵紅花,他麵對寺門前的眾僧微笑著。
釋忍功一眼就認出他是饒幫會,問道,施主,你不是要娶親嗎?是不是走錯了路線?這裡是蓮花寺,不是你世俗的嶽丈人家,這裡也沒有你要娶的媳婦。
饒幫會拱手道,忍功,我是來娶親的,也沒有走錯路。上次,我來過一次,想請熊賞花尼姑,不,是請妙音尼姑還俗。可守門的師父說不行,要等我去世的大老婆末七後再來。現在末七過後多天了,我本想一個人來的,考慮到這相當於我再娶親一次,所以就按娶親的規模拉起了一支迎親隊,這樣,也算對妙音尼姑的尊重。
施主,想得挺美,民間的女子多的是,乾嗎娶蓮花寺裡的妙音尼姑?這不行的。釋忍功邊說邊搖手。
站在寺門前的眾僧,有的無聲地發笑,有的幫腔,說饒幫會到寺廟裡來娶親,雖然是破天荒,但是破壞了佛門規矩,行不通。
饒幫會並不放棄,示意隨行的管家拿一包糖果,從釋忍功發起,未料,釋忍功還是不受。再發給其他僧人,亦不受。
饒幫會看這麼多僧人中就不見妙音尼姑,他有些發急,問釋忍功,能否把妙音尼姑叫出來,讓他見上一麵。
釋忍功說,出家人六根清淨,早已斷了俗念,恐怕她不會見施主。
饒幫會見難以達到目的就繞開話題,先是衝著釋忍功一個勁地叫師父,顯得很親切,然後,講條件,說如果讓妙音尼姑還俗,我願意出資給蓮花寺造一座舍利塔,以前和以後圓寂了的老僧焚化後,隻要有舍利子,都可以放進去保存。
聽了這話,釋忍功並未動心。站在他旁邊的幾個僧人都說,師父,依了這位施主的,本寺早些年往生了的住寺釋忍性火化的舍利子正愁沒有舍利塔存放呢!
釋忍功說,阿彌陀佛,佛門淨地不是生意場,不存在交易。如果施主發心給蓮花寺修一座舍利塔是可以的,也是功德無量的。可是采取這種交換的方式不妥。再說,就算老衲和本寺所有僧眾都同意你來娶親,要是妙音尼姑本人不同意怎麼辦?
饒幫會立即從馬背上跳下來,朝釋忍功納頭便拜,之後直起腰說,師父,能不能讓我見上妙音尼姑,她以前是我的二房熊賞花,我們還有感情呢。說不定見了麵,她會陡然生起凡心,願意還俗。何況她當初出家也是迫於無奈。
那好吧!你就見她一見。隻許你一人進寺,其他人站在這裡一律不許動。釋忍功發話了。
那抬著一項花轎的幾個轎夫,都想跟著饒幫會一起進寺。其中一個胖轎夫望著釋忍功央求道,師父,讓我們進去吧!要是妙音尼姑同意還俗,我們就可以用轎子抬她出寺。
不行、不行。釋忍功肯定地講。
另一個瘦轎夫把轎簾一掀,裡麵空著,便說,我們抬著空轎來,不可能抬著空轎回去吧!應該有指望等著新娘子坐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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