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古副所長說要繼續查下去,他心裡發怵,但是立馬又平靜了,他清楚:雖然是有謀害老媽的企圖,這隻有自己和老婆兩人知道,就算天知、地知、神知、鬼知,它們都沒法舉報,無所謂。
想到這裡,他不願跟警察繼續拍拖,就直接講出自己追上警察的真正目的:古所長,聽你說,那老媽發善心,知道我老婆患病住院要錢,就願意把我還給她的錢,再退給我,用作我老婆治病的開銷,讓我們以後有錢了再還。
古副所長聽懂了他的意思,冷冷地說,你做夢吧!我不是講過,這4000元錢是不是你給老媽的,還不能認定,你怎麼就要我們民警代替老媽退錢呢?你是不是想搞敲詐?
古所長,把他銬起來。副駕駛座上的方臉警察一直在聽,感覺鎮興隆還想玩警察的花招,心裡早就生起一股怨氣,伸手從包裡掏出鋥亮的手銬朝他晃動著說。
我想你心裡一定有鬼。圓臉警察側過臉看著身邊坐著的鎮興隆說。
我又沒有做壞事,僅僅是說一句話,也算敲詐?算了,我不要這4000元錢。鎮興隆邊講邊伸手推開車門,他哪裡還敢多坐?立馬下車,巴不得快點逃離警察的視線。
這4000元錢本來就不是你的,你這麼講,就是不老實。方臉警察把手銬放回包裡還心有不甘地說。
這4000元錢來曆不明,我們要繼續查下去,若查到這家夥有問題,再找他算賬。古副所長邊說邊發動警車。
警車在場子裡掉頭、鳴笛,沿著出口徐徐駛出醫院大門,繼而彙入滾滾車流,像一朵浪花湧向城市的深處。
這會兒,吃了閉門羹後悔不該找警察的鎮興隆還沒有回到病房,他從電梯裡剛出來,走得慢,不想走快了,因為腦子裡正在考慮該用怎樣的話回答老婆錢馥芳才好,可是一直沒有考慮好。
他在想:錢馥芳指望他追上警察,把那4000元錢要回來,可是他空手返回,錢馥芳雖然染病在身,並且痛苦,但是仍會喋喋不休地埋怨。
本來這些時請假陪護老婆看病,心裡有點煩,若是老婆還要為這筆錢的事數落他,心情會更糟。
快挪近病房門口之際,鎮興隆總算想出了一個好主意,那就是直接跟老婆說,沒有追上警察,自己從12樓下去,才走出一樓門口,看到警車剛剛開走。
未料,想好的這個主意不起作用,也就是說派不上用場。
鎮興隆進了病房,走近錢馥芳的病榻發現她已經入睡,好像睡得很沉,還打著輕鼾。
隻見她側著身子,微彎的背部對著過道,滿是爛瘡的臉麵朝著牆壁。牆壁上有兩個黑體字:安靜。
鎮興隆一向都不在意的,這會兒,特彆入眼鬨心。他突然咽喉發癢,想咳嗽都要忍,忍不住,就抬手捫嘴,轉身跑到門外過道那邊,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地咳嗽了一通。
之後再進去,看到其他病號床位的病人及其家屬們,沒有午睡的,若是正在拾掇東西,也同樣自覺地做到小心輕放,不大聲喧嘩。
有的要如廁非得弄出聲音不可,就把廁所門關得很緊,那聲音聽起來若有若無,隱隱約約的,不會攪擾這個病房裡已然營造出的一種安靜氛圍。
可是這種安靜氛圍很快就被打破,鎮興隆和其他病人及其家屬們都聽到看到了,睡得很沉的錢馥芳正在夢囈——對不起,我錯了,一定認罪。饒了我吧!能不能讓我這個惡心的長了一身爛瘡的皮膚病好哇……
這夢囈讓其他病人及其家屬們聽到了,都感到莫名其妙。鎮興隆倒是聽出了名堂,但令他心裡打顫,因為錢馥芳的確欠侯金枝的款子沒還,昨天被迫讓自己把錢還給了她娘,也是出於無奈和恐懼,並且錢馥芳之前還起心不良,指望唆使自己謀殺了侯金枝她娘,就可以一舉兩得。
一則可以逃避那筆欠款;二則再沒有人燒滾開水澆淋那個稻草人,那樣的話,錢馥芳的一身爛瘡就可以不治而愈。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哪知眼下病情還惡化了,並不如意。
錢馥芳說夢話,到底夢中碰見了什麼,不得而知,鎮興隆也猜想不到。他甚至想在老婆講夢話時,接話答腔,可是又害怕了。
記得早年奶奶在世,常囑咐包括他在內的幾個孫子:你們要記住,凡是有人說夢話,千萬不要答腔。若是答腔了,做夢的人說,你要死,那麼就真的靈驗。
至於是不是那回事,鎮興隆也不知道,但是相信奶奶說的話,是為他們後生好。他寧願相信這是真的,也不願冒險地試著與說夢話的人答腔,就算現在說夢話的人是他的老婆,他也要穩住,不能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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